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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不知所措地看着太后,求救地叫了一声:“母后——”

梨蕊端上药来,太后接过药来递与仁宗道:“皇儿,你小时候宸妃抚育过你,你服侍她喝这一碗药,也算稍尽还报!”

仁宗莫明其妙,但他素来听从太后惯了,也就依言接过,端到李宸妃面前,李宸妃浑身一颤,慌忙向太后道:“太后,臣妾受不起,还是免了吧……”

太后上前一步,含笑道:“应该的,你喝了这碗药,我也心安,皇帝也心安!”

李宸妃看了一眼仁宗,眼中似又有泪要流下,终于不再拒绝,任由仁宗端着药碗,服侍着他缓缓喝下。

喝完了药,仁宗放下药碗,退后一步,李宸妃知道他要走了,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仁宗看着她微微一笑,李宸妃凝视着仁宗,心中有万千的话说不出口,过了良久,才道:“官家已经长大了,长得如此英伟不凡,那都是太后和太妃二位母亲辛勤抚育的结果,臣妾实在没有什么功劳。臣妾别无所求,唯望官家好好地孝敬二位娘娘!”

仁宗不假思索地道:“朕自然知道!”话一出口,方觉得对方说这样的话,十分古怪。他只觉得今天这个房间的气氛有着说不出的奇特,令他的心沉旬旬地,眼前的李宸妃给他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又似熟悉又似陌生。太后的神情很奇怪,太妃的神情也很奇怪,这一切令得他不安,他无从去想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只得抬头向杨太妃求援地看了一眼。

杨太妃会意,走上前一步笑道:“姐姐,夜已深了,还是让宸妃妹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来看望她!”

太后缓缓点头,又看了李宸妃一眼,李宸妃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仁宗。她轻叹一声:“灵儿,你陪着你母亲!”

卫国长公主连忙上前,恭送太后太妃皇帝离开了上阳东宫。

三日后的一个深夜,李宸妃在睡梦中悄然去世,终年四十五岁。

夜深人静,钱惟演忽然在梦中一声惊呼:“莲心——”猛地坐起,身边睡着的钱夫人吓了一跳,连忙也坐起,点亮了蜡烛问道:“老爷,你怎么样了?”

烛光里,但见钱惟演的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醒悟过来,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缓缓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故人……”他欲言又止,说不清是真是幻,刚才睡梦中,仿佛见到李宸妃走进来,含笑对他道:“公子爷,我去了,你且自珍惜眼前人。”

钱惟演转过头去,看到妻子关切的眼睛,看到她的鬓边已经有了白发,轻轻地一叹:“玉笙,我没事,倒把你吵醒了!”

钱夫人松了一口气,柔声道:“老爷,你没事就好,可把我吓坏了。”

钱惟演看着妻子,心中忽然一动,不知不觉,她嫁过来已经三十多年。记得当年初嫁时,爱说爱笑,后来便渐渐地沉静下来,象一池春水,平静无波。她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从一心一意地等待他的回顾,到将所有的心思放到儿女的身上。只可惜,当儿女渐渐地长大,她却注定又要为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心。

钱惟演轻叹一声:“玉笙,我把宛儿嫁到丁家去,我让孩子们都与皇族结亲,其实我知道,他们都不愿意。每一次的政治联姻,都让你伤心,你是否怪过我?”

钱夫人转过头去,悄悄拭了泪,转头笑道:“老爷,我怎么会怪你呢?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生在吴越王府为后裔,必要享受了荣华富贵,却也必要承受这无可奈何,这原是他们的命。”

钱惟演摇了摇头:“不,你不必安慰我。这原是我的自私,我们原也可以做一介布衣,又何必联姻皇家。只是我不甘心钱家没落,不甘心此生所学,难展报负而已。”

钱夫人轻叹一声:“你这么想,原也没错,都是为了他们以后的仕途着想!”

钱惟演长叹一声,看着黑蒙蒙的窗外,慢慢地道:“可是,我忽然间心灰意冷了,这世上的事,原是大梦一场。胜负成败,争由天算!”他握紧了拳头,却不由地想起那一日,太后将《武后临朝图》扔进火中的情景来。

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死心了,他告病在家,不再上朝。一首“木兰花”词,写尽他那时的心情:“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情怀渐变成衰晚,鸾鉴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