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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她称制以来,这多年的桩桩件件,一开始从曹利用到王曾,不断地有臣子们或明或暗地使用手段要她“还政”,实在是不胜其扰。对这些臣下们的举动,她自然也不会毫无表示,修晋祠,颁律令等种种措施,原意是为了提高皇太后的权威和声望,打消那些“还政”的声音,孰不料所有的事会越演越烈,到如今的请求封七庙,献武则天图,是她误导了这些人,还是他们误会了她?

到如今,她真的是势成骑虎,还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和期望在慢慢地膨胀开来呢?

太后眼中的寒意更重,她转过头去,看着悬挂在壁上的武后临朝图,陷入了沉思。

钱惟演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臣请太后早做决断,以安百官之心。”

太后缓缓地摆手:“你下去吧!”

钱惟演退出去了,一室寂静。太后站起来,一遍遍地抚摸着画上的武后画像,轻轻地叹了一声:“你当年一定也曾遇上过与我一样的两难之局吧?”当年武后杀二子,夺江山,唐氏宗族被屠杀殆尽,是怎么样强烈的欲望,会让人下这样的狠心手段。

而她,做得到吗?

她于皇帝之位只有一步,触手可及,千古以来难道就真的只有武则天成为了千古一帝吗?

回想当年,在澶州城下看到萧太后千军万马中的一袭红袍,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可是到了今天,她也拥有了这样的地位。她已经是一国之主,她的制令也形同皇帝的制令。

她看着眼前的武则天像,却渐渐地与四十多年前,在蜀中逃难时所见到的武则天庙中塑像重合在一起。武则天庙中,

那一年,她在则天庙,听着计辞对她与李顺讲述着武则天昔年的故事时,才十三岁的刘娥怯生生地问计辞:“女人也能做皇帝吗?”而今天,这一句话,她却要在问自己了。

她不曾想到过萧太后的位置,而今她已经坐上这个位置。那么她和武则天呢,当年她也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可能达到武则天所建立的功业一样,成为一国之君,成为一个女皇帝。

而今,成为一个女皇帝,成为一个象武则天一样的女皇帝,穿上龙袍登上龙椅,让天下人都拜倒足下,让千百年后的每一个人,听到她的故事都会双眼闪亮。这种强烈的愿望,在她的心底燃烧着,让她想要大声地呼唤出来。

过得数日朝会,恰好仁宗不在,太后忽然开口问道:“诸卿可知,唐武则天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满朝哗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谁也不敢站出来应答。

隔了很久,太后轻轻地叹息一声:“就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出来吗?”

忽然只听得下面一个声音大声道:“武后是唐室的大罪人!”

太后万料不到有人如此大胆,仔细看去,这人却是参知政事鲁宗道,此人一向勇直敢谏,但是此人素不谋私,太后亦是借重他来整肃朝纲,见是他站出来,便觉得有些头疼,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淡淡地道:“为何下此断语?”

鲁宗道大声道:“武后幽嗣皇,改国号,倾覆了大唐天下,怎么不是大罪人?武后与高宗是夫妻至亲,若无高宗便无武后,可是高宗死后,她竟不能报先帝之恩,卫夫君之子。杀二子再囚二子,人间的恩情伦常全然丧失,又怎么不是大罪人……”他还待滔滔不绝地再说下去,太后气得脸色煞白,不等他说完,便拂袖退朝而去,将鲁宗道独自扔在朝堂之上。

回到寝宫,太后倚在床上,只觉得一股邪气硬在胸口,憋闷无比,她深深呼吸了许久,这口气还是没有顺过来。吓得身边的宫女内侍们抚胸的抚胸,奉茶的奉茶,好一会儿,太后煞白的脸色才渐渐转缓过来。江德明忙道:“太后,要不要奴才传太医来请脉?”太后挥了挥手:“不必了,不许惊动皇上与杨太妃。”江德明乖巧地道:“是,奴才让太医来给太后请个平安脉。”太后点了点头:“这倒罢了!”

江德明吩咐下去后,见太后神情仍是不快,忙讨好地道:“太后,有样东西,不知道太后喜不喜欢。”太后淡淡地道:“什么东西?”江德明眼珠子转了转,退后两步让出位置来,便有两名宫女捧着用锦锻盖着的东西上来,江德明却跪了下去道:“奴才要请太后饶了奴才的罪,奴才才敢请太后看这里面的东西!”

太后好奇心起,亦是知道江德明这般说,必不是要紧的大罪,淡淡地道:“有什么要紧的,你且起来吧!”江德明笑道:“是、是!”这边退到宫女的身边,伸手掀起锦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