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点头叹道:“官家这话,不仅是品花,也是品人。正是所谓自平常中见真国士,比那弄奇弄险的,更见底蕴。”
仁宗听得太后教训为人处事之道,便站了起来听训。他这一站起来,众女都不敢坐着,也一并站了起来。
刘太后笑了:“这一亭子的人都站着,看来我得赶官家走了,免得他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
仁宗忙道:“儿臣先告辞了。”
太后点了点头,叫阎文应:“台阶甚滑,好生看顾着。”
仁宗去了不久,人也都散尽了。太后照着各人今日的衣衫之色,各赐了一盆菊花去了,郭氏穿了杏黄色衫子,得了一盆黄色的都胜,曹氏得了一盆白色的玉脑,张氏得了一盆紫色的秋万铃,郴氏得了一盆红色的垂丝,王氏得了一盆豆绿芙蓉,其余尚氏杨氏等人,也各依服色得了赐花。
刘太后回到崇徽殿,独自倚着想了一想,便命人请仁宗过来。
崇徽殿紧挨着延庆殿,官家过来也是很方便。
太后不说话,仁宗也不说话,太后回微微长吁一口气道:“今日几位姑娘,官家看着如何?”
仁宗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临到嘴边却泄了口气,仍规规矩矩地道:“但凭母后做主。”
太后想着官家方才的神情,除了那次说龙脑品花的时候顺带看了看郭氏,其余时间虽然目不斜视,但却好几次偷偷用余光看着王氏,心中暗叹一声“可惜了”,只得自己开口道:“方才那王氏,官家觉得如何?”
仁宗不想太后头一个便提起王氏来,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道:“大娘娘,她——”
太后轻笑着不甚在意地道:“我原本担心,见了这姑娘后才放心,你舅舅眼光不错。“
仁宗只觉得心猛地一紧,抬起头来惊诧地道:“大娘娘?”
太后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心疼,忽然后悔起今日顺带召王氏入宫来的决定了,可是事已至此,却也不得不说了:“她是王蒙正的女儿,她父亲没有功名,只是个商贾。你舅舅在世的时候,把从德和她的婚事已经订下了。因在孝中,所以延了三年,拖到现在。因为婚期将近,我想看看姑娘人品如何,只是不好平白的独自召她进来,因此借今日花会请的人多,也请她一起过来看看。”
仁宗怔怔地坐着,太后又说了些什么,他也完全听不到了,直到太后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他,心疼地道:“我儿,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便是做了天子官家,也须有些不如意之事,且想开些吧!”
仁宗强笑了一笑:“大娘娘,儿臣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所以精神短了。”
太后放开手:“那个郭氏,先封为美人,我儿意下如何?”
仁宗点了点头:“全凭大娘娘做主。”他脑中一片混沌,接下来太后选中谁,他都不在乎了。
太后看了他一眼,实在有些心疼,想了一想又道:“你殿中那个若雨……”
仁宗一下子坐直了,惊诧道:“大娘娘如何知道她?”
太后含笑看着他:“此番也一起封为美人吧!”
仁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谢恩道:“多谢母后。”若雨是他“成人”后,杨太妃赐下来的,他虽然对王氏一时动心过,但自知不成,也便不敢再想,但与若雨是从小到大的情份,今日得太后赐封,自然也有几分欢喜。
安抚了官家,送他离开之后,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躺了下来,吩咐道:“呆会儿太妃来了唤醒我。”
虽然躺在床上,太后却将方才的思路再重新理了一回,今日诸女中,郴氏太大,曹氏又太小,杨氏尚氏门第不够且待不说,举止也显得轻佻,只能放到妃嫔一路,不宜为后,因此也只剩下了郭氏与张氏,两人都是出身将相门第,倒是合适,只是究竟选哪一个呢。
今日官家先是看中王氏,王氏婉绥柔媚,于普通人家自是宜家宜室,那张氏似乎性格也是这一种的,又听说官家素日里喜欢的一个侍女,也是这般温柔妩媚的性情,官家喜欢这样的女子,却不由叫人操心起来了。
她看着官家那酷似先帝的容貌,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与先帝夫妻相处时的情景,官家的情性与先帝差不多,本就宽厚,若是后宫皇后也是一个没主见的,将来必难镇服六宫。倒是那个郭氏端庄大方,不卑不亢的样子很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年。若是将郭氏立为皇后,想着他将来与官家的相处之道,必也会象先帝与自己一般和谐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