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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是怎么死的?”宋后的话,似一根针似的,刺入了太宗的心中,他退后一步,冷笑一声:“事隔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吗?”

宋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人都要死了,你还怕我问吗?其实不必问,我也该明白的。花蕊姐姐——”她深陷的眼睛迸出恨意来:“她是知道了你的野心,想要告发你,被你灭了口的。”

太宗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颤抖。他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那桃花树下的情景,那美丽而狠心的人儿,倚在自己的怀中,轻笑着说出的那最后一句话:“我知道,你一定会射这一箭的!”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宋后已经无法抑制他的怒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多年后又将这一话题恶意挑起,如果只是泄忿,那她真的达到目地了。

宋后的眼角流下两行浊泪,喃喃地道:“花蕊姐姐,你死得好冤哪!先皇,我对不起你哪!”

太宗冷笑一声,尖锐地道:“花蕊姐姐?哼,花蕊真真好本事,就是她害得你一生如此之惨,你居然还为她鸣冤。若不是她怀了私心拿你当挡箭牌,你今年才不到四十,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了?”

宋后平静地看着太宗:“你错了。”

太宗冷笑一声:“朕错了?”

却见宋后淡淡地道:“先皇是个大英雄,是大宋的开国之君,能够侍奉于他,是我的福气。嫁于普通人家,平平淡淡地一生过去,与草木同朽,有何意趣?古往今来,却有几个女子,能做开国皇后的?我既然享了常人不能得的荣耀,自然也要受常人不能受的痛苦。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也感激花蕊姐姐。她原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呀,官家,你也忘不了她,是吗?”

太宗这一惊非同小可:“你说什么?”

宋后的眼中露出讥讽的神情:“南唐的小花蕊夫人、德妃王氏、美人纪氏,我自做了太上皇后以来,才慢慢地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就因为你迷恋她,所以让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因此你再爱她,也要杀她灭口。你的狼子野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她的声音尖利颤抖:“我知道斗不过你,只指望你念在先皇的份上,念在骨肉同胞的份上,能够保全德昭和德芳哪!我本可在你登基的那一日,拿出先皇的遗诏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天下百姓、千秋万代,骂你这个不仁不义、擅权谋位的逆贼。可是先皇当年病榻前殷殷嘱咐,他早料到你的狼子野心,可是,他不忍杀你。他劝我若是他大行以后,若是真有不可预料之事,当以天下大计为重,大宋刚刚立国哪,不能再四分五裂!所以我忍了,我求你,我率着德昭德芳,当着天下的面,向你称臣哪!”她尖锐地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宫庭上空:“你若有半点人心,你也该知道惭愧啊!”

太宗倒退两步,怒道:“你、你住口,你放肆!”

宋后的声音凄厉,如同鬼啼:“德昭死了、德芳死了,我纵死黄泉,难见先帝呀!”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看着太宗招了招手,诡异地道:“你知道元佐为什么会疯了吗?元佑为什么死得这般离奇吗?我知道呢……”她嘿嘿连声笑得渗人:“嘿嘿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德昭死了、德芳死了、廷美也死了,你把自己的路也走绝了!这是报应,是老天爷跟你过不去呢!你想立元佐,元佐就疯了,你想立元佑,元佑就死得古怪,天意呀,天意呀!元佐和元佑都是好孩子,原不该受这种命运的呀!可怜哪,可怜哪……”

太宗听得她似疯非疯这一番话,顿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听着她疯狂的喃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指着她道:“胡说、胡说,你这个疯妇,你这个疯妇竟敢诅咒朕……住口,住口。”

宋后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太宗,枯槁阴森的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不怕不怕,官家还有六个儿子呢,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太宗再也站不住了,他转身疯狂地逃了,逃出这个地狱般的地方。一直冲到宫外的一个拐角,他扶住了墙大口地呕吐,一直到腹中的黄水都吐了出来。耳边犹呼得宋后那诡异的声音:“可怜哪,可怜哪!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一连几天,太宗都心悸难安。夜幕初上,他看着窗外的月色眉头深锁,众内侍不敢惊动,内侍行首王继恩问过安后,正欲退出,太宗忽然道:“继恩,朕有事问你!”

王继恩此时已经封为昭宣使,主管皇城一应事务,平时并不用他来侍候,只不过每日例行问候一次。此时听得太宗的话,忙垂手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