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王元僖病故,太宗追思不已,废朝五日,下旨礼部,追封许王元僖为皇太子,谥号恭孝。
十余日后,太宗下朝回宫,皇后李氏跪迎。太宗微微一怔:“皇后,出了什么事?”
李后似有些犹豫,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回禀官家,开宝皇后病得很厉害,已经托人来回过臣妾好几次,说是想见官家一面,有要紧的事,要跟官家说。”
太宗心中微微一怔,开宝皇后宋氏,是他最不愿意见的人。
宋氏是太祖赵匡胤晚年所立的皇后,于礼,是他的皇嫂。当年花蕊夫人得宠于太祖皇帝,甚至到了要立她为后的程度。于朝堂上一提出,众臣大哗,一个亡国之妃,要做开国之后,简直是令天下匪夷所思的事情。那花蕊夫人却也机警,一见群情激愤,知事已不成。反而会因为群臣忧心她媚惑帝心,而要将她置于死地。且群臣还会因为此事,请皇帝再立皇后,一旦新后册立,便会将自己视着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如此,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便自己抢先上书皇帝,请立新后,这样一来,既转移了群臣视线,又博得贤惠之名。这边却利用自己主持后宫之便,亲自挑选了左卫上将军宋偓之女,请太祖立为皇后。
宋氏这一年才十七岁,性情单纯柔顺,自册立为皇后,也知自己为后,出自花蕊夫人之意,又禁不得花蕊夫人百般示好,入宫不到一个月,便与花蕊夫人情同姐妹,还称花蕊夫人为姐姐。那一日他射死花蕊夫人后,虽然在太祖面前以言语将情况推托过去,可是宋后受花蕊蛊惑已深,竟整日在皇帝耳边吹着枕头风道:“花蕊姐姐死得蹊跷,晋王实是可疑!”
太祖初时不信,无奈枕头风吹得多了,也渐渐有些不安,再加上宰相赵普一力主张削弱藩王之权,以免危害王权,也慢慢地对他的权力进行制掣。回想那一段时间,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心中惶惶不安,以至夜梦中也常常惊醒,直至被逼得铤而走险,烛影斧声中登上大宝之位。
那一日太祖驾崩,他抢在德昭之前登基,宋后竟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率着德昭德芳跪在他的面前大哭:“我母子的性命,全在官家一言之间了。”
这情景令得他大为狼狈,只得指天盟誓,保全德昭、德芳兄弟。因此上他心中怀恨,登基之后,借口德昭德芳已经成年,须得分府而居,便将宋后尊了个名号,独自迁到昔年杜太后所居的上阳宫,幽居起来,绝了外面的信息。
此后宋后默默无闻,过了十几年,此时若非李后提起,他几乎已经忘记此人的存在。
宫院深深,太宗走在上阳宫的长廊上,竟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回想起当年母亲杜太后居此时,那时候自己还年轻,常常进宫向母后请安,回想起母后的慈容,只觉得这上阳宫中充满了一片温馨。
看着眼前上阳宫却是一片败落萧条的景色,他心里隐隐不快,没想到如今的太上皇后宋氏居此,竟会将此地住得这般阴森。
宫娥掀起帘子,太宗远远地站着,宋后虽然仍倚在榻上,却已经梳冼整齐,早已经恭候多时了。可是宋后纵有这太上皇后的皇冠珠翠,无上尊贵,却反将她衬得更为憔悴和苍老,她的两鬓已经斑白,整张脸陷了进去,形容枯槁,脸上唯一的亮色,是她的一双眼睛中闪动的火光。倒象是黑夜里的两团鬼火。
见了她这副样子,太宗心中也暗生怜悯,宋后十七岁入宫为后,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多岁未到四十吧,可是她的样子,却象是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她若非入宫为后,嫁与平常人家,也不至于毁了这一生吧。想到这里,开口也缓和了些:“太上皇后有什么事要对朕说的吗?”
宋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听说许王死了,官家节哀顺变呵!”
太宗心中一股怒意升上,强行按抑了下去,冷冷地道:“多谢太上皇后关心。”
(本章完)
[(第74章 大宋女主刘娥(74))]
宋后枯槁的嘴角抽动一下,算是勉强一笑:“我是快要死的人啦,不懂得忌讳。元佑是个好孩子,元佐也是个好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
太宗冷冷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宋后自嘲道:“你看我人老糊涂了,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官家莫怪!”
太宗淡淡地道:“太上皇后比朕还小上十几岁呢,朕才真是老了。”
宋后沉吟了片刻,道:“我快死啦,有一件事,我若不问问清楚,我怕到了地下,也是难以安心的。”
太宗冷冷地道:“太上皇后想问什么?”
宋后挺起了身子,两手按在床榻上,眼睛直视太宗,像是要射出火光来,她阴森森地道:“我想问一问官家,花蕊姐姐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