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昭再天真也明白了此事非同小可,一颗心如坠冰窖,别说是太子哥哥,便换了他也要对关家这等作为疑虑猜忌,他与关大少数次相见,从未听之提起过生意上的事……他在这厢真心相待,关大少却把他当作什么?忍到此刻的泪水终于一滴滴溢出眼眶,耳边还在继续传来令他伤心的言语。

「十二,你这次可真的看走眼了。那关天富心计极为深沉,不但私藏巨财,还为将来起事早早准备了一条好路……前两年南方大旱,有一身份隐秘之人捐了百万两银子用以赈灾,你可知那人是谁?去年北方边境有一支游牧骑队骚扰我边境,又是这人,在战乱之后捐了一大笔银子安抚百姓。哼哼……他端的是好心计,竟敢对我朝百姓行这等小恩小惠……待他日起事之时,只需表明身份,受过他恩惠的愚民之中只怕有不少要投奔于他。只怕……只怕他对你假情假义也是另有所图,却不曾想你竟对他动了那情爱之心,加之察觉了朝廷近日已四处埋下眼线,这才不得不爱惜他那颗脑袋,带著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潜逃!」

「……太子哥哥,我不想再听了。我很累……想休息了。」

深深地低下头去,并不想哭泣的少年只能不断擦拭继续冒出的眼泪,这世间的真真假假他实在无力分辩,宁可相信那曾经真切凝视过他的温柔眼神。只过了短短一日,太子哥哥便告诉他那些全都是假的……他怎么能信?怎么甘心去信?

他知道哥哥是为了他好,哥哥的话他却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不是傻子,从见到哥哥眼中的杀气开始,他就明白了哥哥也骗过他。从此刻开始,他只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要找到那个人,亲口去问那人一句话。

第七章

阳春三月,气候怡人,京城里本是适合游玩的大好时节,却因为京中出了一件大案,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城中风云变色,那京城首富的关家竟在一夕之间被抄了个干净,所有的连锁商号也都被封了。

京城里连著乱了好多天,凡是与关府有过来往的人都通通去衙门转了一圈,仔细查过才放回去,关府那些老仆也都被查了又查。关家的生意来往满布全国,这一番细查可忙坏了各级负责办理此案的官员,更有甚者,被查的大小官儿也是不少,有被请去衙门的、有被召到宫里的,还有那么几个说不出也不敢说自己被请去了什么地方的。

上面传下来的风声,道是此案牵连甚广,后果极重,那关家的大少爷不知哪里得罪了太子,惹得太子殿下雷霆大怒,看情形竟是要把那关家连根拔起;关大少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早早的开溜跑路了,只苦了那些留下来的亲戚下人。

说苦倒也不算太苦,即便是亲戚下人也并不知关大少的私事,他的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是早早就与其不相来往了,说起关大少竟没有几句好的,所知的事情也是少之又少。

那些下人都是老弱病残,一问三不知,逼急了还时不时晕倒,反把那问话的人搞得战战兢兢。若只有一人这般回话,自然是不足以取信,人人都是这般回答,上头也没了法子,只得抓了放、放了抓,交代案子未曾了结之前不准出城便算。

要说关大少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许多被牵连的人也是一头雾水,上头问的话又多又杂,他们也都老老实实的回了,那关大少为人吝啬无比,与众人都私交极少,无非是有些鸡毛蒜皮的小帐进出,查来查去,竟无人得知那关大少除了钱银之外还喜好什么、交了些什么样的朋友、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令人起疑的异常举动。

问起关大少去了哪里,又可能去哪里,他们更是半点猜不出,若一顿板子下来,只得各自胡扯一通,这个说去了南方,那个说去了北方,把那查案的官员们气得吹胡子瞪眼,无可奈何。

顶顶厉害的官吏遇著这等案子也只有得个「办案不力」的评语,想糊里糊涂的草草了结此案,最上面的那位却又不许,道是此案不彻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安生,敢敷衍了事的一律革职。

再拖了几日,京中开始流传一个小道消息──本朝的十二殿下,竟也突然离宫出走,顺便还带走了赵大人的爱子,那位京城第一恶少赵思齐。赵公子离家之时,曾给父亲留了一张纸笺,说是十二殿下夜闯他房中,拿匕首横在他脖颈上逼他一齐出走,若是不肯,当场就割下他的脑袋,纸笺上还留了一个被匕首戳出的小洞为证。

且不管这消息从何处传出,所传的事情倒确实是真的,赵大人当时看了这张纸笺,立刻苦著脸拿去宫里拜见皇上,皇上看了也是大吃一惊,当即派人去召十二殿下,却哪里还找得到人?十二殿下身边的心腹小太监一边哭一边抖,揭开自己的衣领给皇上和赵大人看,那细嫩的脖子上果然有一条破过皮流过血的新鲜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