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甜浆全喷到了地上,一面咳嗽着,一面笑道:“红姑,看来你刚才进屋时,和心砚的几个眼神交换也是在问彼此吃了没有,相约着待会儿一块儿吃。”
红姑气定神闲地说:“我问的不是‘今天你吃了吗’,而是‘今天你喝了吗’。”
我拿了绢帕擦嘴:“你就胡说八道吧!”
红姑说:“不胡说八道如何能让你笑?这几日脸色那么难看,你难受,弄得我们一个个也难受。玉儿,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明明惦记着人家,心事重重的样子,为什么不去看一眼呢?”
我低着头没有吭声。
心砚挑起帘子,进来回道:“玉娘,霍将军府上的管家想见你。”
红姑立即道:“快请进来。”她站起身,向外行去:“和事佬来了,我也松口气了。再这么压抑下去,你们二位挺得住,我却挺不住了。”
陈叔一进来,二话不说,就要给我下跪,不好去搀扶他,我只能跳着闪避开:“陈叔,你有话好好说。这个样子我可受不住。”
陈叔仍是跪了下来,面容灰暗,像是一夜未睡:“玉姑娘,当时石舫的孟九爷上门问我关于姑娘的事情,一连跑了三趟,都是我把他挡了回去,也的确……的确给了对方脸色看。将军虽命人扣下了马车行的车夫,又封锁了凉州客栈的消息,但只吩咐我不许泄露你的行踪,却绝对没有让我为难孟九爷。将军为人心高气傲,又是个护短的人,根本不屑解释,也不愿辩白,老奴却不能眼看着你们二人因为我当日行事差池而逐渐生分。”
我一口气堵在心头,艰涩地问:“陈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如今这般的局面就是你希望去病得到的快乐吗?”
陈叔默默无言,一转身子朝我磕了三个头,我虽然尽力闪避,仍然受了他一个:“你起来吧!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不管打罚都挽不回什么。你若想说话,就起来说,我没那习惯听一个跪着的人说话。”
陈叔仍然跪着没有动,半天都一句话没有,我纳闷地盯着他,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似乎正在会聚勇气,方可说出下面的话:“将军昨日早上出去骑马,突然摔下了马,昏迷至今未醒。”
话里的内容太过诡异,我听到了,心却好像拒绝接受,明白不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陈叔稳着声音说:“宫里的太医已经换了好几拨,却依旧束手无策。平日一个个都是一副扁鹊再生的样子,争起名头来互不相让,可真有了病,一个两个又都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宫里已经乱哄哄一片,陛下气怒之下,只想把那帮废物们都杀了才解恨。若杀了他们能叫醒将军,砍上一百个脑袋也没什么,只是现在还只能靠着他们救命。”
我终于听懂了几分他的话,刹那间仿若天塌了下来,震惊、慌乱、惧怕、后悔,诸般情绪翻滚在心间,顾不上理他,抬脚就向外冲去。陈叔赶在我身后,一连声地叫:“玉姑娘,你慢一点儿,还有话没有说完。”
看到门口停的马车正好是霍府的,隔着老远,我已经脚下使力,纵跃上了马车:“立即回府。”
远处陈叔大叫道:“等一下。”车夫迟疑着没有动,我抢过马鞭想要自己驱车,陈叔嚷着:“玉姑娘,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听闻石舫的孟九爷懂医术,我的意思是……”
我这才明白他先前为何不直接告诉我霍去病生病的事情,而是又跪又磕头地道歉,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陈叔跑到马车前,一面喘着气,一面说:“请郎中不同别的,即使强请了来,人家若不肯尽心看,一切也是枉然。我知道以姑娘的性子,肯定讨厌我这样绕着弯子说话,可我也是真觉得羞愧,不把话说清楚,实在难开口。如果孟九爷能把将军看好,他就是要我的脑袋赔罪,我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我气道:“你太小看九爷了!”心里火烧一般地想见去病,却只能强压下去,把鞭子递回给车夫:“去石府。”
陈叔立即道:“那我先回去等着你们。”
九爷正在案前看书,抬头看到我时,手中的竹简失手摔到地上。他一脸不能相信的惊喜,黑宝石般的眸子神采奕奕:“玉儿,我等了很久,你终于肯主动再走进竹馆。”
我心中一酸,不敢与他对视:“我来是想请你去替去病看病,他昨天昏迷到现在,听说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