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糙丛里总有窸窣的动静,黑暗中偶尔会露出窥探的眼睛。无方脱下金钢圈戴在他手上,他万般推辞说不要,她有点生气,“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知道自己的血ròu有多香甜吗?如果没有神佛庇佑,你细皮嫩ròu的,给它们塞牙fèng都不够。”
这种地方,不拖后腿就是好表现。他静静跟在她们身后,瞿如道:“师父是灵医,又不是钟馗,为什么它们都绕开咱们走?”在林中徘徊不是办法,她变出原形飞到高处。人有人市,鬼有鬼域,精怪们也会有聚集的地方。只要找到那里,猫丕的下落自然就会有分晓。
无方轻吁一口气,回身对振衣莞尔,“这里的妖都讳疾忌医。”
那明眸皓齿隐于星夜,却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他怔怔看着,心里苦笑起来,有这样一位师父,究竟是福还是祸,真说不上来。
忽然发现远处有绰约的灯火,一闪一烁漂浮经过,她悄声跟了过去。那灯火在旷野中发出朦胧的亮,灯下有个佝偻的身影,穿着宽大的袍子,从背后看过去像个坟茔。她正欲追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株藤蔓,迅速缠绕,牵住了她的手腕。也就一瞬罢了,寒光乍现,砍落了那株藤。青灯和佝偻的身影走远了,振衣执剑将她护在身后,暗处终于走出个人来,弱柳扶风的样貌,是藤妖麓姬。
“少侠好身手,要不是我闪得快,险些被你砍死。”麓姬笑得风情万种,向无方俯身行了一礼,“山高水长,艳姑娘别来无恙。”
总算遇见一个熟面孔,无方还了一礼,“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姑娘,真是巧了。”
麓姬说不巧,“我听说你们到了九阴,特地从隔壁山头过来侯你们的。刚才那盏青灯下的人,千万不能追。”
瞿如落地收起两翅,踮起足尖远望那盏灯,“我看见她怀抱婴孩,像个老妪。”转头问麓姬,“为什么不能追?”
麓姬道:“她是窦鬼,人身利爪,喜欢吃脑子。她生前很可怜,待字闺中被男人诱骗怀了孩子,结果男人始乱终弃,她怀抱孩子在男人门外哀嚎而死。死后怨念极大,化作厉鬼,经常四处游荡。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九阴山的了,总之她来后道行微薄的妖数量骤减。她六亲不认,没有思想,比那些豺狼虎豹都要危险。”说罢向振衣抛了个媚眼,“这位小哥可是错怪我了,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们贸然追上去,岂不正中她的下怀?灵医和瞿如鸟想必是不要紧的,就怕你这个凡胎,落到她手里,成了她的点心。”
瞿如庆幸不已,“还好还好,如果斗起来,一场恶战免不了。”
麓姬一笑,“可不是么,麻烦能省则省……”忽然哀哀叫了一声,含春的眼角瞥向振衣,捧着手道,“小哥好大的力道,刚才真是弄疼奴家了。”
无方和瞿如很尴尬,妖精时刻不忘以勾引男人为己任。这阴山上全是女妖,偶然见了个男人,就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
振衣脸上却很平淡,他向她拱了拱手,“先前是我不察,唐突了姑娘,一切以保护家师为重,对不起姑娘了。”
麓姬朝无方眨了眨眼,“原来是艳姑娘的高足。小哥儿可人疼的……”边说边扭动腰肢,“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徒弟呢。”
瞿如眼见麓姬卖乖,感觉受到了威胁。她挺身而出,挡在了她和振衣之间。
“我师弟是老实人,他看见美人会头晕的,姑娘请自重。”
麓姬愣了下,“看见美人会头晕?那他朝夕对着艳姑娘,岂不是早就晕死了?鸟使别这么小气,师弟又不是儿子,连话都不让别人同他说吗?”
瞿如气涌如山,“你才是鸟屎呢!情郎尸骨未寒,你就开始勾三搭四,难怪阴山女妖臭名远扬。”几句话说绿了麓姬的脸。
无方蹙眉斥她,毕竟别人好意来指点他们,妖生就轻佻,她未必有恶意。瞿如毛躁的脾气跟在她身边是没什么,如果放出去,恐怕天底下的人都被她得罪光了。
她代徒弟赔罪,麓姬自然不好再计较,只道:“当初进门是瞿如姑娘引领,我欠着她的情,两句重话没什么。艳姑娘此来是路过阴山么?进了梵行刹土,向魇都令主报备过吗?”
无方觉得奇怪,“我来阴山是有事要办,还没来得及去魇都。到了这地界上,都要先拜见令主吗?”
麓姬点了点头,“这南北五千由旬都由他管辖,进庙拜神,是老规矩。不过晚些时候也不要紧,魇都这阵子正张罗办喜事,忙得很。我前天远远看过,山门上都挂了红绸,花轿也准备好了,听说婚期就在这两天。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倒了八辈子霉,要嫁给那只万年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