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页

她哽得说不出话来,拿袖子遮挡住脸,心里滚水煎熬一样。蓝笙再好,她不爱他。想起以后的几十年要和另一个人同c黄异梦,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秀扶她歪在隐囊上,“别窝着,仔细窝伤了孩子。你听我的话,眼下怕处不来,等成了亲就好了。且不说我们那会儿,就说现在,多少姑娘进了洞房才看见女婿长什么模样。就是个麻子、瘸子,不也得死心塌地的过日子么!蓝将军这样的齐全人物,比舅爷差到哪里去?你别这么死心眼儿,叫我看了揪心。如今大定下了,再过六七日洛阳夫人老爷也要过来的。你这么个模样,他们瞧在眼里怎么样呢?”

秀絮絮说了半天,这些话茧子都听出来了,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她合上眼睛倒气,屋里都静默下来,只听见药吊子里咕咚咕咚的水声。众人料她乏累了,个个悄没声的退了出去。

雪连下了四五天,今早终于停了。天上恍惚出了太阳,只是光线不强,隔着厚厚的云层,像个发白的盘子。

姜嬷嬷领着侍婢在园子里翻晒皂角,把晤得发了霉的挑出来。金井边上两个嬷嬷打水泡糯米,备着年下碾粉蒸糕做元宵用。秀没走远,反cha着袖子站在滴水下,一时想起沈家老夫人答应的陪嫁,到这会子还没着落。只说有,一条棉花被算有,千斛珠万两金也算有。这么遮遮掩掩最叫人难受,干脆列了礼单出来,多了便罢,少了好自己往里头贴补,别到最后叫婆家人笑话。

正计较,那头蓝笙急匆匆过二门进来。秀忙迎上去,还未开口,蓝笙道,“嬷嬷劝劝暖儿,叫她跟我搬到郡主府去。”

秀愕然,“住得好好的,做什么要挪地方?”

他蹙眉道,“我今日才得了口信,容与撂下手上差事回来了。大约是听说了我和布暖大婚的消息,少不得阻婚抢亲。”

秀啊的一声乱了方寸,“这是怎么话说的!就差这几日了!”

蓝笙满脸颓丧,“可不是么!原想着婚事着紧办了一了百了,半个月里筹备得这样已经算快的了,谁知道他突然回来了。”

秀抖抖索索如临大敌,“那怎么好?也没有新娘子没拜堂就住到婆家去的道理,出阁不还是得回沈府么?”

事到如今,哪里还在意那些虚的!他只知要隔开他们,不叫他们碰头。他想自己也许是走火入魔了,谎扯得越大越担心被识破。思来想去,把布暖带走,容与总不敢擅闯郡主府邸。好歹熬过了大婚,那么一切就万无一失了。

“这会儿不计较这些,知闲还不是常住在将军府么!我母亲那头早盼着暖儿过府,大不了花轿抬着长安城转一圈再回来,这又不是死规矩,不碍的。”言罢急急推她,“嬷嬷快去,夜长梦多。”

秀昏头昏脑的赶紧往后院跑,边跑边琢磨拿什么借口来哄骗。临了嘭的推开她卧房的门,趁着她不明所以的当口直喊,“了不得!舅爷那里知道你有了身子,打发人来给你灌药了!快着,咱们赶紧的逃命去!快起来!”

布暖简直懵了,喃喃着,“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祖宗!”秀边收拾细软边回头道,“这当口还信不信呢!非得药端来了才知道厉害么!”

她浑身打起了摆子,俨然像落进了冰窟窿里。香侬给她穿衣裳披大氅,她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味嗫嚅着,“他怎么那么狠心呢……这是他的孩子呀……”

秀急得跺脚,“正因着他是孩子的父亲,他说要就要,说不要就可以打掉!你再愣神,仔细人进门了!”

她抱着褥子发抖,“往哪里逃?哪里有我容身之所呀!”

“蓝将军来接你了。”秀一把拽了她手上的被褥道,“患难才见真情,你开开眼吧,看谁才是真的心疼你!”言罢不由分说和香侬一人一边搀出去,蓝笙的车早在大门上候着了。也来不及交代载止里其他人,横竖他们都是沈府派来的,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喊了玉炉和布谷纵上车,扬鞭就走。

闹到这地步,俨然就像在逃难。她突然觉得活着是受罪,昏沉沉靠在秀怀里,只剩半口气吊着。

阳城郡主那里见儿子抱着个人进来,着实是吓了一跳。惊惶问怎么了,蓝笙不过轻描淡写,“大约动了胎气,住在载止不方便,索性回来的好。”

郡主欢喜起来,“我原就说吧,还不听我的!”招呼下头仆妇道,“还愣着?传医官来给少夫人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