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暖兜脸彻腮涨得通红,她确实对不起所有人,ru娘说得一点没错。她把头埋得更低,因为羞惭。
香侬和玉炉看了也了悟,出了大乱子,有点昏沉沉找不着道儿。
秀定了定神,咬着牙打发开那两个丫头。亲自看她们往耳房里去了才阖上门,回身道,“眼下只有我们娘俩,我问你,舅爷和你……可同房了?”
布暖话哽在喉咙里,一句都吐不出来,越发显得畏首畏尾的样子。秀是明白人,一眼就看透了,单差没有厥过去。揉着心口跌坐在席垫上,勉力挣扎了道,“我说什么来着!贼砍头的,造这样的孽,天打五雷轰的!你是缺心眼么?竟不晓得,他是你舅舅,这事做不得的呀!怎么办……”她下劲揉自己的脸,又把拳头在矮几上敲得乒乓响,“你们哪里能有结局,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怪我没事先知会你,是我不好。我原当你们没到这程度,谁知……”
布暖虽说抹不开面子,但这事不觉得后悔,因道,“我自己愿意的,你别说他。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不知羞耻。可是ru娘,我们是真心的呀!”
“你还说是真心的?真心又怎么样呢!”秀不觉提高了嗓门,怕惊动别人,忙又压了下来。看了门外一眼,又道,“等回了咱们自己府里,我上药铺子给你抓药去。”
她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秀无奈摇头,“叫我怎么同你说呢!圆了房,唯恐怀身子。做姑娘时是个空心的,闹得不好就成实心的了。总之你别过问,交给我办就是了。”
她不懂什么空心实心的,但她说怀身子她就听明白了。自己在那里木蹬蹬愣了半天神,这个问题她倒没想过,实在是太突然,知道得也有限。她捧住发烫的脸,两颊火一样的炙,手心却是冰冷的。
只两趟,哪里那么容易呢!她想起那时在洛阳,宗族里有个辈分很高的太太。她家娶了个重孙媳妇,和她相仿的年纪。成亲两年也没动静,家里急得什么似的。人家不圆房的么?不是怀不上么!她坐下来思量,真要是有了又怎么样呢?她和容与的孩子,就是自己单独养大,她也甘愿。
“我不喝。”她说,垂眼看着桌面上的木纹,“你不用准备。”
秀惊愕不已,“你是怎么想的?万一有个差池,到时再吃大苦头么?你要怎么坑够了自己才足意儿呢?”
“我这辈子就和他拴在一起了。”她说,“难不成还打算另嫁他人吗?”
秀垮着肩道,“你说得轻巧,你们这事谁能答应?还有蓝将军,你怎么同他交代!”
她赌气道,“又没过六礼,把他的小定还他就是了。”
秀气得不轻,“就是和他退了亲,你将来也有程子路要走。拖个私孩子算怎么回事?你去看看乡里的穷人家,就算表兄妹结亲,闹不好还养缺胳膊少腿的怪胎。就算这代看着没什么,下代里也要出傻子。你年轻经历得少,万万别意气用事。”
她沉默下来,别过脸去摆出抗拒的姿态。秀瞪了她半天,最后实在无计可施。她这个犟脾气钻进死胡同里,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看情形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委顿的站起来道,“我去给你打水洗身子,你且歇会儿吧!”
布暖应了声,顺势倒下来,迷瞪一阵云里雾里的。隐约看到天放亮了,外头有婆子在门上传话的声音,说,“六公子临出门留了话,请大小姐不必相送。另备了车马,叫等小姐起身了,送回新宅子里去。”
她长吁一口气,他走了。这晨光里的屋子空落落的,叫人遍体生寒。她支起了肘,正想起来,复听见嘁嘁喳喳的喧闹声。然后玉炉慌里慌张推门进来,压着嗓子道,“仔细了,知闲小姐来了!”
第十七章压重门
若说对知闲,撇开上次宴上当众打她的仇,布暖对她还是存着内疚的。说到底她才是容与该娶的人,自己是不上台盘的,该躲在暗处的宵小。所以听说她来了,她先怵起来。多么无奈的现状!尤其过了昨晚,她的惭愧更进一层,如今竟是那样害怕见到她。
只是不得不起身,拢了拢头发到门前去。心里揣度着她怎么一早便来?是看见容与走了单纯的求发泄,还是得知了她和容与已经到了那一层,急不可待来找她麻烦?
她担忧起来,也是的,偌大的将军府人来人往,就是夜里也难保没人走动。知闲身边那帮仆妇又不是吃素的,也许早入了眼,只等今天她落了单,再来拿她做筏子。她越想越心惊,硬着头皮跨出门槛,却见来的不只知闲一人,还有沈家老夫人蔺氏。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咬牙切齿的——虽然脸上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