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头发本来就是很随意的扎着,倒下的时候漆黑的发遮蔽了半张脸,从萧羌的角度看来,烛光跳动,她本就娇小的身体简直就要湮灭在了蜡烛的残照中。

仿佛随时都会化成灰,不留一丝痕迹。

已过了这么久,荷带衣的毒性也确实应该发作了。

在睡梦中慢慢死去,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希望她临死前的梦境会是一个好梦。

只是低头看了海棠一眼,就继续批阅奏章,批阅了几份,那种身边有个人在慢慢断气的奇妙感觉仿佛爬行动物冰冷的身体攀附上了他的全身。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唔,想想杜笑儿的谥号吗?应该可以追封为妃,那她的父亲也要追封了。

思绪随着面前蜡烛一个跳动就忽然飘远了。

就想到了那个在掖庭的晚上,那个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的少女用笔直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

太后告诉他,你是皇帝,你不是普通人,你做任何事都要对得起你的帝位。

现实告诉他,这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良心,那是成功的牵绊。

然后他的妃子们就用一双含露眼幽幽而无声的说,陛下,你可曾对得起我们?

为什么就在那时候,偏偏是杜笑儿,这个被他下毒,随时都会死去的少女对他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