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径路走到尽头在一个山府前停下,洞前山门深锁,旁边长了一棵他从未见过的琉璃般的怪树,怪树仿佛知道有远客而来,不断流光溢彩。杨佑荫见树上结着生肉似得的东西,他靠近了左看右看,此时他饥肠辘辘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便要拿手掰它。
“什么人在我门前偷东西?”随着一名老者的说话声,石门自动打开了。
杨佑荫听见有人说自己,到底是读书人,总是要拘泥于礼法,心虚地住了手,恨不得立刻遁形而去。
一名穿了黄色道袍的道人悻悻走了出来,看见杨佑荫像是见到了熟人一愣:“啊!是你?”
老者正是此前袭击他的老虎精。
杨佑荫并不知晓,他见主人家一身仙袍飘飘,一脸乍开的须髯颇有些仙家风范。杨佑荫见黄衣道长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立马惶恐不安起来:“仙家!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你家种的树。多有得罪了!”
原来杨佑荫见山中景象多生怪异,就连刚才的奇树也怕不是人间应有的,只怕他所见到的都是天上才有的景象。
老虎精和天下所有唯恐女儿受委屈的父母一样,因为女儿对见杨佑荫发花痴不怎么待见他,却被他一声“仙家”喊得心花怒放。老虎精一心想修道成仙,然而修炼至今也没有个成果,是他心头的一大遗憾。他见杨佑荫一脸窘迫状想他是饥饿难耐才去偷他门前的生肉,便用手捋了自己的胡须,用他劲松般粗大的嗓门邀请道:“年轻人,既然远道而来,那便是客人了,进来坐吧。”
说话间他转身轻唤出一名扎着双髻的青衣童子道:“去,给这位大人上些熟食,我看他也是饿了。”
那童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他恭敬地抱起双拳遵从主人的命令,拿了一把弯刀在琉璃树上割下数十片肉,琉璃树上的肉才割下又长出新肉,杨佑荫见了暗暗称奇,“难道我是真的遇见神仙了吗?”
想归想,也在黄衣道长的盛情邀请下进了山府中。
山门里种满了修长的毛竹,节生的竹竿伸入天际遮住了金色的阳乌,白色的空花墙上划出道道淡痕般的疏影,竹林挡住屋外的雀鸣声,愈发的清幽。风掠过,一片竹叶轻轻飘落至石板铺成的路面上,静得只能听见叶落声,倒又有些“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意境。杨佑荫随着黄衣道长走过一条长廊,眼前是一座八个犄角朝天红墙金瓦的宝观,金脊上立有骑凤的仙人和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和行什十只屋脊兽,石阶两边立有单腿的紫铜仙鹤。浅浮雕的石栏杆拥起巍峨的楼观悬于飘浮的白云间。杨佑荫奇怪自己来时怎么没有发现如此醒目的楼阁?道观中供奉的是三清祖师。
黄衣道长带着杨佑荫一路去了膳堂。这座殿堂原本是十二岁的丁衡君为报答老虎精的养育之恩运用神力建造的,却不知为何在造好这座道观之后失去了神力,变得和普通人一般。也在那之后丁衡君遗忘所有和神鬼怪力有关的事宜。
“能到这里来也是一种缘分啊。”老者说完自己坐到主人席上,也让杨佑荫坐下。
那名青衣童子端了茶水上来,老者吩咐:“赶紧备上饭食,这位大人饿了。”
“是。”青衣童子领命之后不一会儿端上饭食,都是用了细腻的玲珑瓷碗盛放,所谓玲珑瓷便是碗上雕镂几排玲珑眼,光照去桌台之上倒映出几团光斑。
老虎精乃是山中野虎用此雅致的物件倒是稀奇,其实这些碗从进贡给皇帝的贡品,正巧经过此山被这是丁衡君掠夺了去,献给了自己的父亲。
“大人请!粗茶淡饭,不成敬意。”黄衣道长和日间在草丛里是截然两个态度,大抵是愉快起来是一个态度,不高兴时又是一个态度吧。
“多谢款待!”杨佑荫早已饿极,捧起饭碗便吃。
老者也未动筷依旧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杨佑荫,杨佑荫只顾吃饭也未注意到他。
从琉璃树上切割的肉入到口中咀嚼既像猪肉又像羊肉,不知是什么味儿,但却异常鲜美,杨佑荫又不觉得多吃了几口,更觉得眼前怪异。
“大人怎么身处此地?”老者明知故问道。
“我途经山岭遭到一帮打劫的女山贼,危险才过没料到草丛里窜出一只老虎惊了马匹,被摔于山下。”杨佑荫客气地回答。
“想必是大人厚德,才有老天保佑。”老虎精这些年里偶尔去一下人间,也学会了人间的话术。
杨佑荫见老者面容慈祥不像是个恶人,便又问道:“道长,从这里到山外还要多远的路?我的老仆还在等着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