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范阳节度使康烈的长子,如今叛军的首领,康义元。
侍女进来布菜,一道道依次放在桌上,浓油赤酱的荤腥气飘到女乐这边,分明是食物的香气,李殊檀却蓦地想起了战场。削去铠甲的将士砸在泥地里,裸露的肌肤任人宰割,伤口里涌出的血带着铁锈味,闻起来一股腥气。
而她站在战场边缘,举目四望只有雨和血。
算上梦中枉度的那五年,距离她阿耶中箭、她流落叛军之中已经过了六年多,李殊檀以为这回她能心平气和,对着鹤羽时能忍住不和他拼命,但叛军中的这些人聚在一起,一个个杵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是恨,恨得咬牙切齿。
肩膀僵硬得像是泥胎,扣在弦上的左手紧得骨节泛白青筋爆起,指尖却在发颤,李殊檀紧抱着忽雷,半晌拨不出一个音。
“别犯傻。”坐在边上的琴姬压低声音,“再不出声,他们可就要看到你了!”
李殊檀一个激灵,手一抖,指腹擦过其中一根弦,歪打正着合在琴音上。
她收回视线,死死盯着怀里的忽雷,僵硬地拨弦,直到合奏曲结束,坐得最远的琵琶女慢悠悠地开始独奏。
——冷静。冷静。
——活下去。活下去。
李殊檀深深地吐息,从刚才那种难以自控的暴怒中缓过来,闭眼的瞬间睫毛脆弱,睁眼时又坚毅如同钢铁。
正对着女乐部的中年文士眯了眯眼:“奏忽雷的那乐姬还是乐师?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