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檀一顿,本该松开的手又渐渐收紧,抱住了这把让她调过弦的忽雷。屋里有光,她眼前模模糊糊,琴颈背后的字糊得只剩下一片鲜红,像是当时在战场上所见的血。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阿姊之前说,要是我替她弹忽雷,酬金算我的?”

“对,是这个规矩。不过酬金和赏钱也是嘴上说说,要是他们不给,我们可没钱倒贴。”最先开口的乐姬看了李殊檀一眼,“可你不是不识谱吗?”

“但我记得住,劳烦诸位阿姊口头告诉我。”李殊檀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至于报酬,我只想要这把忽雷。”

乐姬又看了她一眼:“这忽雷本就是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吃了至少十来年的灰,还被砸过,只能转手卖给烧炭的。”

“我知道。”李殊檀点头,指腹卡在琴颈背后刻出的字上,微笑着说,“但我还是想要。只要这把忽雷。”

“……怪人,真是怪人。”乐姬毫不掩饰,人倒是往李殊檀那边挪了挪,“那开始吧,还有两刻钟,够你学会了。”

忽雷的音色特别,一曲里占的分量不重,乐姬指点曲谱时又特意做了部分删节,两刻钟下来,李殊檀大致能合上女乐的节奏,大胆地抱着忽雷进场。

说是宴会,其实只能算小宴,在座的都在叛军中能说上话的,李殊檀借着忽雷的遮掩,悄摸看了一圈。

这些人在她眼中是模糊的色块,五官糊成一团,光看身形,除了懒洋洋地倚在桌边的青衣少年,余下的不是干瘪如柴就是肥大如肉山。

唯一的例外在上首,壮实精干,黑衣敞怀,脖子往下露出健硕的肌肉。

他的脸在李殊檀眼里自然是模糊的,但她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