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术前一天,葛芬又去了一趟东湖,她闻着微风送来的花香,轻轻地对着湖面说:“你还记得脾气很坏的我吗?我会活下去,还会努力活得越来越好,即使手术失败。”
亚热带的初夏,已经热得人心烦意乱。骄阳高挂,空气被晒得无一丝力气,腻乎乎地贴在人身上。葛芬才走了十多分钟,背脊已经汗湿。虽然打了伞,可灰白水泥地面反射起的太阳光依旧让她眯着双眼。就在她站定,确认着门号时,花荻的身影进入眼中。
院中虽有一架葡萄藤,身形修长的花荻却直直立在一无遮阴处,仰头望天,表情陶醉,似乎他每一个毛孔都感受着阳光的炽热。
葛芬看着他享受的表情,禁不住把伞移开,立即又遮了回去,阳光太刺眼。她仔细看了一眼门号,没错,是这里,但她实在不愿打扰这个男子,反正也来得有些早,于是静静立在院门口。
“门口有人吗?”自小黑暗中的生活,让花荻的其他感观极其敏锐,虽然葛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但花荻依旧察觉门口似乎有人,遂带着笑意试探地问。
葛芬心口微酸,这个立如玉树,笑如春风的男子竟然是个瞎子。她忙道:“我叫葛芬,是来见黑先生的。”
“我就是。黑瞳是我作品的署名,你叫我花荻就可以了。”花荻走了两步,向葛芬伸出手。
这么年轻英俊的黑瞳?一个看不见的黑瞳?葛芬幻想了好多次黑瞳是如何样的人,世事再次证明结果总是在人的意料之外。呆了一会,葛芬才赶紧伸手与花荻握了一下,握住他的手时,葛芬惊觉自己满手心都是汗,不好意思地又赶紧收了回去。
花荻在前领路,体贴地道:“屋子中比较凉快,我们边走边说。我直接叫你葛芬可以吗?”
葛芬一面收伞,一面点点头,又立即醒觉对方看不见,忙道:“可以。”
花荻笑说:“今天你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工作,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告诉我,希望我可以提供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我也算是g音乐学院的毕业生,说起来还是你的师兄,所以不要客气。”
葛芬心想,但凡g音乐学院毕业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黑瞳是从g毕业的呢?阳光音乐的三个创始人之一。其他两位早已放弃音乐,专心经营公司,只有黑瞳还是真正的音乐人,业内最负盛名的歌词作者。他的歌词内有中国古典文学的洗练内蓄,外有符合时代流行的节奏动感,字里行间一反时下的叛逆灰暗,而是对生活的热爱感悟,是流行歌曲市场内罕见的叫好又叫座的作者。虽然为人极其低调,不出席任何颁奖典礼,也不接受任何采访,可关于他的传闻依旧满天飞,什么未参加考试破格录取,教授的关门弟子,单独授课,两年就毕业,音乐学院年纪最小的毕业生。
小楼共三层,底层因为在地下,所以从外面看来只是两层。底层是工作区,一层有厨房和客厅,唯一让人联想到主人身份的就是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花荻领着葛芬参观了地下的工作区和一楼,一路行来,葛芬只是随在花荻身后用眼睛看,偶尔问一两句和工作相关的问题。
花荻第一次碰到陌生人把他当作正常人看,不会碰到门就帮他开,时刻提醒着他注意前方有个凳子,或右面有个椅子,他们总会一面刻意避免着盲人,残疾人的词语,努力做出一副把你当正常人的样子,可一面又时刻提醒着花荻,你是不正常的。
花荻指了指三楼道:“那是我的私人生活空间就不请你上去了,我还要去院子中感受一下阳光,你随意。”
葛芬捧着手中的冰水,立在屋廊下,静静看着站立在院子中的花荻。花荻又站了会,满意地叹口气,走进了屋廊下,葛芬忙轻声道:“我站在左边的藤椅前。”
花荻坐到右边藤椅上,一边摸索着桌上的冰块,一边笑着点了下头,心中又多了几分好感。一般人总是忘记他独自一人生活得很好的这个事实,忍不住地帮他这里帮他那里,却又在真正尴尬处忽略。这个女孩子不会因为他在桌上摸着拿冰块就急急递给他,对她是举手之劳,但她却选择了旁观,而这就是对他的最大尊重。但她会细心地提醒他自己站在哪里,否则他不是没有可能想坐到左边的藤椅上。
花荻往&psn;子中加了两块冰块,大喝了几口,身心立即凉了下来。
葛芬问:“你很喜欢太阳吧?”
花荻双手握着&psn;子,冰着自己发烫的手心,“很喜欢,那么炽热的温暖,没有办法让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