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于得到那支录音笔的晚上,我所记得的是父亲的背影。
我和父亲一直住在清湖的半山庭园,因为这里是他同母亲婚后住得最多的地方。庭园回廊的观景平台处有个小工作室,那天晚上父亲就待在那里。因我那时候才四岁,偶尔还会为睡觉的事吵闹,当连管家奶奶也无法哄我入睡时,她会带我去找父亲。那一晚正是这样的情况。找到观景平台时,就看到父亲戴着耳塞站在工作室外的池塘围栏前面,他的手里是那支录音笔。深冬寂夜,其实无景可观,只昏黄的庭院灯和地灯将台前水景映得略有波光。父亲穿得很少,背对着工作室和这一头的我们,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管家刚要带我过去,却被从回廊阴影处走出来的褚秘书拦住。管家和褚秘书说话,我便在一旁小声吵闹着要父亲讲睡前故事。褚秘书蹲下来抚摸我的头顶,语声和蔼哄劝我:“爸爸今晚有事,让褚爷爷代替爸爸给雨时讲故事好不好呢?”我并不是个一味不懂事的小孩,也知道父亲工作的忙碌,常在深夜有各种会议,便请求褚秘书说可以没有睡前故事,但让我留在小工作室里,有父亲在的地方我比较能睡得着。
那一晚褚秘书陪着我待在小工作室里,我看着玻璃门外父亲的背影入睡。
父亲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池塘前,就像是座雕塑,而褚秘书在我身边深重地叹息。
第二天早晨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管家陪在我身边。
然后大约有半个月,我没有再见到过父亲。
后来听褚秘书说,父亲去了一趟白海。
也就是在那一年,父亲在沐山的实验室重启了关于styx的研究,那一年是2024年,我刚好五岁。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styx是个什么东西,而那又是个什么样的研究。
styx,冥河,希腊神话中环绕地狱之河,同时它也指代一种比人类免疫缺陷病毒更加可怕的基因疾病。这疾病的发现者是我的父亲聂亦,命名者是人类细胞遗传学泰斗约翰&iddot;肯特,而世界上第一例死于styx的病患,是我的母亲聂非非。styx,无论对于想要攻克这疾病的医生还是想要逃脱这疾病的患者,都困难无望得像是跋涉地狱外的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