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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戏 唐七公子 879 字 2022-11-17

听褚秘书说,当年为了治疗母亲,父亲将我们居住的清湖半山庭园改建成了世界上治疗基因病最好的私人医院,而其中最核心的便是研究母亲病症的实验室。那时候那病症还没有名字,因整个专家组争分夺秒要从它的手中抢救回母亲,因此根本没有时间为它命名。但他们还是失败了,最后母亲离开了。听说母亲离开后父亲便封锁了那个实验室,从此他再没有涉足过styx的任何研究。

“他……开始了一项别的实验,想要救回你的母亲,”褚秘书告诉我,“你爸爸他是个天才,在我看来,那实验十分成功,但他却觉得是实验失败了所以那人才……”褚秘书略有含糊,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你母亲的录音笔回到你父亲手里时,他计划中的第二次实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原本以为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但在听完那支录音笔中的内容后,你父亲不仅主动放弃了那项实验,还重新开始了styx的研究。”

同褚秘书的谈话之后,我知道了三件事。第一件事,那支黑色的录音笔原来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第二件事,录音笔中一定包含了一些很特别的信息;第三件事,父亲为了能救回母亲大概曾做过一些出格的实验。

我所不知道的是父亲曾经到底做了怎样出格的实验,以及母亲在录音笔中究竟留下了如何特别的信息。我也从没有问过。

其实小时候,大概四岁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母亲在国外疗养,最爱问父亲的问题就是:“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看雨时?”父亲会回答我,“等她健康起来”或者“等你再长大一点”。我虽然记性很好,却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询问父亲这个问题,可我却知道我不再询问着这问题的原因,是因为我依稀知道了母亲已不在人世。小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生物,从外公、外婆、康阿姨、淳于叔叔他们提到母亲时泛红的眼圈和欲言又止中,从爷爷、奶奶、叔公婶婆、堂叔们有关母亲的无意对谈里,我总能自己找到答案。

得到这答案后,我埋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很多次。

不知为何,我本能地抗拒寻找父亲求证,却去找了康阿姨。

那天傍晚,康阿姨带我去了母亲的墓地:“这是你外公外婆为你妈妈建的墓地,她的……她并不在这里,我们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们只是希望有个地方能……能……”她没有说完那些话,单手撑着墓碑低声哭泣。

母亲真的不在了,六岁的我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小孩,我心中充满绝望的伤痛,陪着康阿姨一起哭,边哭边喃喃:“爸爸没有带我来过这里。”

康阿姨怔怔看着我:“你爸爸……”

好一会儿她才接着道:“你爸爸从没有来过这里,他从不愿相信……”她摇了摇头:“算了。”又低头叮嘱我:“雨时,不要和爸爸说康康阿姨带你来了这里。”她轻轻抚摸我的头顶:“也不要去问他你妈妈是不是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你爸爸他……”她用了四个字:“他受不了。”

我遵守了对康阿姨的承诺。我从没有和父亲谈论起母亲是否还在人世这个问题。当我日渐长大,对当年事了解得更多,我很清楚,虽然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但我的母亲聂非非她确实已不在人世了。不过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却并不知道。知道的只是父亲依然从不去母亲的墓地,于是当我回忆起当初在母亲坟前同康阿姨的那段对话时,我终于明白了康阿姨那时想要说父亲他从不愿相信的是什么。她想说的是父亲从不愿相信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但我经常去母亲的墓地,在母亲的墓前,能见到的都是相信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人。有母亲的故人,也有父亲的故人。我见到过一些很有意思的人。

其中一位是我的堂叔是因。

那是堂婶病逝后的第二个星期,堂叔带了一束白色的菖兰出现在母亲坟前。他将花瓣上还带着晨露的菖兰放在我带来的白玫瑰旁边,像是突然才发现我也在似的偏头问我:“今天不是什么特别日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答他:“陪我妈妈聊天。”又问他:“小堂叔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就笑笑:“拜托大嫂个事。”

我不明所以,他百无禁忌地在墓旁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重新开口和我攀谈:“你妈其实不喜欢我。”他席地坐在墓前的糙地上,顺便示意我坐他身旁:“来,我们聊聊。”又抽了会儿烟,他徐徐道:“我绑架过你妈,还将某些她的照片给过她表妹,也就是你表姨。”他像是觉得这些回忆挺好玩儿:“我教过你表姨怎么去破坏你妈和你爸的感情,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你表姨倒是用那些照片从你爸手里换到了一张巨额支票。”他停了停,低头看七岁的我:“听不懂是不是?听不懂没有关系,你妈能听懂。”他吐出一口烟圈:“为了阻止她嫁给你爸,我做了不少事。”然后他不再看我,却直视着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