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洗漱台的流水声哗哗响个不停。
黎棠卸完妆,洗完脸,抬起头,怔愣愣望着镜子里满脸湿漉的自己。
想起晚上的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旧事重提,为什么,要主动提起那天的事。
这样好像显得,她还在斤斤计较,没有忘却。
黎棠颓然般叹气,伸手抽过一张洗脸巾,擦掉脸上水珠,走出浴室回床上睡觉。
明天有早班,她得早点睡。
可惜这个早点睡的念头越清晰,她就越翻来覆去睡不着。
都怪江听。
黎棠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脸怨念。
江听到底为什么想亲她,他是不是喝了?
怎么喝酒的人是她,醉的人反而是他。
时间是世间万物的解药,纵然前面十几年都与江听紧密相间,但在后来没有他的那些时光,黎棠跌跌撞撞,一个人学会了淡忘,也学会了自己平静生活。
时间越长,当初的依赖,心动,就越被遗忘。
可是今天见到他,她却不得已想起很多很多过往。
好烦。
现在黎棠一闭上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在车里时候,江听想吻她的模样。
他到底凭什么认为,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还会允许他亲。
这一夜,黎棠的思绪乱七八糟,几乎没怎么睡。
隔天。
黎棠起了个大早,收拾完自己,去宠物医院上班。
到医院后,她先给几只住院的小猫小狗查了房,昨天凌晨治疗的小黑狗情况还不错,今天看着已经精神许多。
等查完房,她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乔曼茵的电话在黎棠快下班时候打过来,邀请黎棠去家里吃饭。
“昨天辛苦你啦,快过来,我准备了一大桌的菜犒劳你。”
黎棠想着下班后反正也是一个人吃外卖,便答应下来:“行,我还有几分钟下班。下了班过去。”
与乔曼茵通完电话,黎棠做着今天看诊的收尾工作,到治疗室放东西时,看到一旁桌子上放着的西服外套。
恰好这时候,颜妍路过治疗室门口,黎棠叫住她,问:“昨天凌晨送来的小狗,联系上送它来的好心人了吗?”
颜妍停下来,被这么一问,恍然想起这件事。
“呀,还没,昨天换班忘记交代了,今天也没想起来。我待会就给他打电话。”
“他这件外套看起来挺贵的,还是让他拿回去。放在我们这,当垃圾处理太可惜了。”
颜妍应下来:“行,待会忙完我就联系他。”
黎棠与颜妍说完话,就去换了衣服,打卡下班。
昨晚一夜没睡,她特别困。
连打车的时候,都差点说错了乔曼茵家的地址。
现在乔曼茵不住原来的地方,已经住到他们小夫妻的新房里。
出租车在拥堵的下班高峰期中走走停停,给了黎棠很长一段时间去思考,婚姻到底是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乔曼茵说,跟爱的人结婚,生命才完整。
但黎清怡又经常告诉她,不必为了任何人而勉强走进婚姻,做自己才最重要。
这么些年,黎清怡从来不问黎棠关于感情的事,也从来不像乔曼茵的父母那样催婚、介绍对象。
黎清怡看似不关心黎棠的情感生活,其实黎棠知道,妈妈只是不想给她强加压力。
刚搬到这里的前两个月,黎棠过得一点都不好,黎清怡心疼女儿,同样也过得不好。
后来还是黎棠升入大学,充实的大学生活逐渐让她淡忘一些事,她们母女俩才慢慢回到以前的生活频率,慢慢平静安定下来。
黎清怡和梁开霁结婚之后,过得蛮幸福。
也许婚姻是有爱情的人的必需品。
但是爱情,就不一定是每个人的必需品。
黎棠觉得自己把人生想得非常透彻,仿佛已经看破这滚滚红尘。
前方的道路水泄不通,她掐断自己四处发散的思绪,从车窗往外看了看,然后拿出手机给乔曼茵发微信。
【堵车了,待会我在香榭街下车,走过去。】
乔曼茵可能在忙着准备晚餐,没有回复黎棠。
等司机师傅将车龟速移动到路口时,黎棠扫码付了车费下车。
从这条街绕过去,肯定比堵车走大路快一些。
周遭车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澄黄的落日余晖给这个夏日傍晚增添焦躁的烟火气,是很矛盾的城市气息。
黎棠绕过香榭街,走了几步,脚步却不受控地在路口转角停下。
乔曼茵所住的小区就在对街。
对街的林荫道上,香樟树绿得发亮。
树叶在璨烂的夕阳底下随风晃动,而树下,站着她本以为不会再见的江听。
有那么一瞬间,黎棠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南城那条他们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的林荫道。他永远都在她前面走,然后停下将她拎过来与自己并肩,或者伸手扣住她的脖子,打打闹闹走回家。
那条路上,也会有这样的明媚漂亮的夕阳,也有这样相似的香樟树,也有……
江听。
夏天傍晚的风好像让黎棠的眼睛发涩,她忍不住眨了下眼。
这时候,江听仿佛感知到她,目光穿过路上人群与车流,朝她看过来。
他应该是在等她。
因为黎棠没从江听脸上看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浅浅淡淡地,望着她。
黎棠在原地停滞一会,做好心理准备后,朝他走过去。
二十八岁的江听和十八岁的江听是不一样的。
少年时期,江听充满傲气,不近人情,还有点散漫不羁。
而经过十年的沉淀,他早就脱离少年野蛮生长的骨骼,留下几分轻熟意味。
他穿的不再是简单干净具有学生气的t恤衫,而是一件宽松休闲的黑色衬衣,袖口稍稍折叠,挽至手腕骨节上方。
黑色皮质表带的钻表折射日光,璀璨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