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娜咬紧牙关,腮侧线条紧绷,眼滚出两行泪来。她似自言自语,“过去了吗?”
“过去了。”江浔回答肯定。
“不。”王安娜轻轻喘息,“对于我,一辈子都过不去。”
那是她人生最青春飞扬的年代,她有挚友,有恋人,她无限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剧变就在一瞬之间,王安娜轻声说,“那天我是去挑婚纱的……赵同开车,我叫了江奕与我们一起。原本我要坐副驾,因为还要去酒店看一看,赵同对酒店那边的路况不大熟,我想给他指路。江奕说我有身孕还是坐后排,回家的途出了车祸……”
原来车祸的第三个人是……
“如果是我坐副驾,活下来的就会是你妈妈。我最好的朋友,当场死亡。我的丈夫,也没有救回来……还有我的孩子……”
王安娜那种压抑的哭泣更让人心酸。
江浔安抚着她的脊背,慢慢让她平静下来,“阿姨,阿姨,都过去了,我长大了。”
王安娜能挺过来那段岁月,在家乡能有自己的一份事业,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极为坚强的女人。或者是因为将那段过往说出来,或者因为哭过,第二天再到宾馆,她情绪好了很多。坚持让江浔收拾行礼住到她家里去,还带着江浔去参观了自己的学校,“我大学读的是英美学,大学时为赚生活费,我跟你妈妈还一起办过英补习班,那会儿电脑行情非常好,我们租了店做电脑配件。回老家后,我开始是在学找了份教书的工作。也许是始终不肯忘了大学时的岁月,先是办了辅导班,后来就办了这所学。”
“我们老家也有民办私立学,都很厉害。”
“你们老家教育全国有名,寻常地方比不了。”王安娜望着江浔的侧脸,“不过,见到你就觉得,回忆也不全是痛苦。你真的很像江奕。不过小时候更像,眉眼简直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抱你出门不认识的都当是个小姑娘。男孩子大了就不太像了。”
“阿姨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王阿姨虽然一直说不想回忆要向前看,但一眼就能认出他,可见她或许没有一日忘记那些回忆。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见到第一眼就知道是你。”
“阿姨,我还有件事想跟你打听。”
“什么事?”
“阿姨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见证我出生,您知道关于我爸爸的事吗?”
“我倒是很好过,可你妈妈咬的死紧,半个字都不肯透露。她是怕我去找那个男人。”王安娜摇头,“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既然有了身孕,哪怕独自抚养你,也该告诉男方一声。你妈妈谁都没说过,你外公外婆到a市照顾她月子,她也半个字没漏过。”
“这很怪。”江浔问,“阿姨你有没有什么猜测。”
“我算过你妈妈怀孕的时间,那时你妈妈刚分手,也不可能是跟时堰。你知道时堰吗?”
“知道。石飞老师最厌恶他,说我妈妈识人不清。”
“不只你妈妈识人不清,我也没看出来。”王安娜在樟树下的长木椅坐下,江浔坐在她身边听她说起当年母亲的旧恋情,“时堰是生物系的才子,比我大两届,比你妈妈大三届,为人细致温和,一身的斯书卷气。当时追求你妈妈的人很多,有不少比时堰条件好的,你妈妈喜欢他身上的学术气质,时堰当时的理想是做科研。你妈妈从大二开始跟他恋爱,直到毕业,时堰受到一个富家女的追求,跟你妈妈分了手。”
“是顾守静吗?”
“这你也知道。”王安娜摇头轻叹,“我当时很替你妈妈不平,必要找姓时的要个说法。你妈妈倒拦住了我,说现在看清时堰嘴脸,总比结婚后再被背叛来的好,分手倒是她的运气。你妈妈当时也很伤心,不过,并不是熬不过去,何况她很有了你。有孕之后,她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再没提过时堰了。”
“阿姨你心里有没有可能是我爸爸的人选?”
“江奕不是会乱来的人,你也大了,这话现在说说也不算什么。那个时代相对保守,她与时堰恋爱三年,彼此都很清白。依她的性情,就算真做了什么疯狂的事,也是认识的人,起码是她心里愿意的人。”王安娜说,“旁的嘛,你爸爸肯定是个非常帅的人。我听你妈妈念叨过好些回,说是帅气极了。”
“当时她的口吻是带着笑的,必然是帅到令她得意的人。可当时我们都认识的人里面,很少有这样帅的。”
“我看过妈妈旧时照片,有一位程路学长,相貌气质都很出众。”
“不可能。程会长毕业就结婚去了。你妈妈很有道德感,她绝不可能跟有妇之夫发生关系。”王安娜坚持反对这种猜测,“这是绝不可能的!我当时试探着问过你妈妈那个男人是不是有妇之夫,她很气恼的说我侮辱她的人格,还逼我给她写八百字道歉信。”
江浔忍不住笑,“那她有没有大致说过那个人的人品性格之类。”
“说过。帅的天昏地暗,性格别扭可爱,智商也可以般配你妈妈。不过,有一样,数学不大好。你小时候刚学说话,你妈妈就教你数数,生怕你像爸爸以后数学成绩不好。”王安娜回忆,“喜欢吃甜的,你小时候特别爱吃巧克力,我拿着巧克力教你数数,你学的既又好。你妈妈说这点也是像爸爸。”
“别扭可爱?这好像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话。”江浔分析,“年长者说年少者,别扭又可爱。”
“你也觉出来了。我也怀疑可能比你妈妈年轻。”
“一般女性会更青睐年长的男性,我妈妈喜欢比她小的男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