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丽收拾了一阵自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坐到了秦王的对面。
“大王可真是会说笑,自从我入了这楚国大牢,就练出了这睡觉的手段,若无这等手段,在那种地方,还真是睡不好啊!”
殷丽是在说笑,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的不悦,但嬴荡知道,这样的日子,一定是不好过了。
牢房,就没有舒服的,更何况还是在这个没有多少人权的年代里,有些人连人都算不上,何谈权利呢。
“致使先生身陷囹圄,乃是寡人之过,令先生受苦,也因寡人也,寡人夜半前来,非扰梦之意,乃是思念先生心切,不得已而为之,先生在此,请受寡人一拜!”
嬴荡不是说说而起,他先是起身站好,其后拱手而礼,将腰弯得很低。
殷丽急忙起身,双手将秦王扶住。
“大王无须自责,更是无须这般折煞于我,大王之心,我岂能不知。
这天下之事,皆有其利弊,其好坏也,若是能得其利,那坏事也变成好事,我的确是身陷囹圄,虽然吃了一些苦头,但对我来说,还是值得的。
因为这几个月,我可以苦思自己这三十几年之学,领悟更深的道理,不管学古,还是学今,不管学儒,还是学法,只有融会贯通者,才学为己用也,以前我做事,就是少了这融会贯通啊!”
殷丽的面上,全然看不到痛苦之色,反而是有一种得道之后的坚毅。
这让嬴荡颇为意外,一个人要是能有这样的心性,那日后必定能成事也,他也能够放心地对殷丽委以重任了。
“先生一生所学,乃是儒家、法家、纵横家,除此之外,还阅览百家之言,如此学识,令人钦佩,不知道先生在囹圄中,悟出了什么?”
嬴荡是很有兴趣与他坐而论道,与得道交流,这也是得道、学习的过程。???c0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道是什么,是你求不得的,才能称之为道,若是道被得了,那你所得,在别人眼中就是道,而你却会觉得,只是习惯。
“我在寿春之时,虽不得自由,但每日期间,必定三省吾身,尊儒家礼法,严明律己,以法家之学,在心中演化治国强国之道。
这段时日里,在我心间,便有一国,此国上至君王,下至官吏,黔首几何,大军几何,尽皆有数,我便是以礼、法两学,此来运行治国之法,其后,再以纵横之学,来行外交之事。
虽被关了几月,可时间过得是一点都不慢,在臣心中,有一件事,是始终都想不明白,那就是这法儒纵横,还有天下之学,为何非要孤立,就不能统一而终,从于一国,形成全新的礼法治世吗?
说起来,这成了我的一个心结。
但当我一路来到秦国,听了大王的所做后,方才知道,这万法归一之理,不仅是在大王身上,也是在昔年魏文侯的身上,这不正是一个全新的礼法治世吗?”
嬴荡大笑,殷丽果真是得道了。
天下人之思,都是在想如何在战国称霸,但却无人会想,若是称霸之后呢,天下归一之后呢,该是什么样的治世呢?
是全新的治世,全新的礼法,全新的运行体制,还是恢复到周礼时代呢?
天下有识之士的共识,是回不去了。
和秦王讨论过这个问题的,就只有一个孟轲,因为孟轲的目光,可以投到一百年,乃至五百年之后。
今日,又要多一个殷丽了。
这一番话,更是将嬴荡的思绪拉到了很久以前,拉到了魏文侯魏斯的身上。
一个在那个时代里,堪称最伟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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