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抬起头来,面上已然是老泪纵横。
在嬴荡的印象中,这个老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现,不管是天大的事情,他都能从容应对,做得游刃有余。
“知臣者,甘茂也,大王乃雄主,那臣就非守护人,而是那拦路石,臣斗胆问大王,不为国事,只为私心,甘茂真是坠城而亡?”
当年甘茂入秦,第一个赏识他的,便是樗里疾,两人虽有不合处,甚至互相掣肘,但也掩盖不了互相间的欣赏。
为高位者,必是孤独,知己难觅。
“季君之乱,本该缓上一缓,是甘茂一力为之,让季君不得不反,甘茂乃自坠而亡。”
樗里疾神情惊异,虽是短短的一句话,但他还是能够想个大概。
“谢大王解惑,先王兄弟不少,却偏偏选了臣做这大秦的守护人,臣亦是左右为难,虽疼爱季君,有私心不假,但害王乱秦之心。
先王薨时,大王年仅十七,季君不过十五,正是主少国疑之际,先王喊臣于身前,让臣做好秦国的剑,辅佐大王,并赐予臣蓝田虎符。
既然是剑,那就有双刃,能伤人,更能伤己,洛阳一战后,大王已展现出了雄主风采,臣该全心全意辅佐大王。
如此利器,左右朝堂,以臣之德行,御使不了这剑,终究被这剑砍到了自己,臣恳请大王降罪。”
樗里疾这番言语,倒也不虚。
秦惠文王才活了四十五岁,在众多秦王中,算是早逝的了,嬴荡年少,没有办法,就将维护秦国安定的剑,交给了樗里疾。
听到这里,秦王终于松下了那一口气,一把扶起樗里疾。
樗里疾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也一样望着秦王。
“大王英武神勇,假以时日,必定能够一统天下,臣之老矣,愿辞去右相之位,让于贤能。”
樗里疾想走,可嬴荡暂时还不想让他走。
此次,他能凭借一人之力,做到安抚关中各部,招揽军队,抵抗终黎华,也只有他才能有此威望,所以还得再留一阵子,等到治吏台彻底妥当,才能放了他走。
“丞相可知,我秦国从此以后,便只有一位丞相?”
秦王没有回答,而是话语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