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小伙子?到终点站啦,你该下车啦!”
司机师傅粗犷的语调响起,林晚下意识地按揉了一下眼睛,缓缓从座椅上撑起身子。
入眼是一件厚实的羽绒服从他身上滑了下来,羽绒服锁住了所有的热量,把他的手脚都烘得暖洋洋的。
是元听寒的衣服。
但是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
林晚眼皮一跳,困意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师傅,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呢,您有没有看见他去哪儿了?”
“哦——他啊,他不是在汽车后备箱拿东西嘛。那个小伙子是你弟弟?你快去劝劝你弟弟,大冬天的,零下的温度,你弟弟就穿了一件T恤出去,还不得冻感冒了!”
林晚在心底骂了句脏话,迅速拎着羽绒服跑下了车。
拐到汽车后面,就瞧见小崽子穿着一件单薄的白T恤,墨发、肩头落了一层雪,脸色冻得苍白,在往下扛行李箱。
一双手冻得泛青白,骨节凸起。
“元听寒!”
小崽子听到声音扭过头来:“晚哥,你醒了?”
林晚把还带着体温的羽绒服兜头罩回他身上,边给他套衣服边沉声训斥道。
“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外面这么冷,羽绒服都不穿就跑出来,过年是想在医院过吗?”
小崽子大概是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意,乖乖地抬起手配合套衣服,林晚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冰得像是生铁,简直和周围的寒风一个温度。
他刚刚压下去的怒意「噌」地一下又窜上来了。
“给我滚回车里再去吹会暖空调,整个人捂热了再下来,行李我会搬。”
“晚哥,司机师傅要下班了。”
林晚揪住了他的后颈,押送着小崽子往车厢走:“我跟司机师傅说,麻烦他晚下班几分钟——你给我老实待着!”
“晚哥——”
司机师傅从车上下来了,见两人这副样子,神色讶异。
“这是怎么啦,吵架啦?哎呀,小伙子,你弟弟也不是故意这样下车的。”
“他是看你睡觉睡得不踏实,手缩在袖子里,像是很冷的样子,就把自己的羽绒服脱给你了——我家也是俩小子,天天吵架,天天吵架,那俩小子要是有你们兄弟感情一半好,我做梦都能笑醒。”
林晚的火气像是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冰水,刹那连余烬也不剩了。
青年手上的动作依旧粗暴,但眼角却悄然柔和了下来,泠泠的凤眼不经意间洇出几分心疼责怪的时候,像是寒霜乍退,眉宇间都带着和煦的暖色。
他边给元听寒整理衣服,边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崽子……一点儿也不让我省心。”
小崽子一双眸子在深夜里漆黑发亮,多半是听出他语气软和下来,无辜地抬手摸了摸鼻尖,卖乖道。
“我不冷,晚哥睡得舒服就好。”
林晚替他套好衣服,接过一半的行李,向司机师傅道了谢。
元听寒家离车站不远,加上春节假期前夕,在县城里又很难打到出租车,他们索性就拉着行李箱缓步往家里走。
雪下了几个小时,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一脚踩下去就会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印子。
小崽子老老实实走了几分钟,就熬不住了,悄悄上了一旁的石阶,跟个三岁小孩子一样开始走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