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他的人

乐阳立马接嘴道:“没错!我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敢动我,你们就算是逃到属国,我文国公府掘地三尺,也会把你们一个个给找出来!”

这一番话下来,倒是成功让那几人面面相觑了几息,但很快,便有人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怕什么?这地儿这么隐蔽,神仙才找得到,俩小美人儿这是在唬咱们呢。”

汪九本就色心冲了脑门子,被这么一怂恿,便也抛了顾虑,搓着手蠢蠢欲动:“说得对,别听她们胡扯,咱们先爽一把,玩儿完取了命把人一抛,谁能查得到哥几个头上来?”

说着,几具肥硕的身子便齐齐向前一步——

曲锦萱忍住颤栗感,拼命往后挪了挪:“我要见你们领头的!”她垂了下眉,似是回想了一息,才加重声音道:“石封,我要见他!”

这话逼停了几人,汪九狐疑道:“你认识石老大?”

曲锦萱咬了下唇,抖着声音问道:“我还知晓,你们绑了一名有孕的妇人,是也不是?”

汪九定住,到底没再轻举妄动了,他面色阴沉,带了些警惕:“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些?”

曲锦萱并不答话,她手心都攒起了汗,却还是咬牙坚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四目对视,僵持了好一会儿。

旁边,有等不及的发起急来:“汪九,你不是真信了这娘们的话罢?”

汪九嘶声沉吟起来:“咱们方才绑人的时候,石老大也不在,就这么碰了她,万一这娘们是石老大的姘头呢?”说着,他拍拍那人的肩:“哥几个放心,不耽误多少功夫,要石老大见过人,发了话说不用管,咱们也能放下心来耍乐不是?”他提议道:“实在等不及,去玩玩间上那个,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姿色犹存,多少能解解馋是不是?”

“算了罢,那个肚子里揣了货,玩着玩着见了红怎么办?怪晦气的。”胡髭汉子不耐道:“再说了,刚刚没见着这两个,还想试试那个,这会儿谁提得起兴趣去弄她?”

汪九大笑道:“好一个喜新厌旧,你们几个刚刚还特意让老子去买药,把那妇人肚子里的给打下来,再留着慢慢玩。这转眼见了新的,就对那个提不起兴趣来了。”

胡髭汉子也怪声怪气地嘻笑起来:“要不是哥几个差了你去买药,你能带回来这么俩大美人?”

“哈哈哈哈!说得也是…”

“行了,别他娘的再浪费时间了,要问赶紧问去,老子先去喝两口,一会儿玩起来才尽兴…”

……

声音渐远,‘咣’的一声响动后,那几人终于离开了。

如同死里逃生一般,曲锦萱长舒了一口气,却听乐阳抛来个问题:“你不会…真和那什么姓石的有什么罢?”

不待曲锦萱反应过来,乐阳又兀自笑了下:“要真这样,也挺好的,那姜洵敢纳妾辱你,你就让他绿云盖顶,干得漂亮!”

没料想乐阳竟还有心思开玩笑,要不是手被绑住,人在地上难以动弹,曲锦萱毫不怀疑这位县主会鼓两下掌。

她摇头答道:“那石封是个市井混混,我只是、只是偶尔听过他的名号罢了。”

“市井混混?”乐阳琢磨了下这几个字,随即问道:“那姓石的,可是个贪财之人?”

方才那几人说的话,将曲锦萱一颗心给揪得紧紧的,听到乐阳这句问后,她才勉强凝了下神。

上世被绑时,她也曾许诺过钱财,求他们放了自己与亲人。

当时,是被拒了的。

可人在困境中,总是一个法子都不愿放弃的,上世那匪头子拒了她,兴许,是看她并不像能拿出多少银钱的样子,但这回有乐阳县主在,应当,可以再试一次。

若是不行、若是再不行…

想到他们方才提到的、间上的妇人,曲锦萱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开始哆嗦起来。

两世的场景重合在一起,她脑内各色想法和记忆在不停激荡,整个人开始浑浑噩噩,直到旁边的乐阳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乐阳也见曲锦萱的身子在发颤,便好奇地嘀咕了一句:“方才那样镇定,我还以为你是真不怕…”她想了想,宽慰道:“姜夫人别担心,一会儿我来跟他们斡旋,要多少银——”

曲锦萱忽然打断乐阳:“县主,若他们不受钱财所诱,我、我有脱身的法子,只是,我得求县主一件事。”她脸上血色尽失,低声道:“他们方才提到的妇人,该是我那位姨娘,若县主能脱了身,还请县主将我姨娘一道带走。”咬牙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再请县主代我转告一句话,让我姨娘不要回曲府,那里头、那里头有害她的人。”

乐阳被曲锦萱说的这一通弄得有些晕神,又听她声音都发着干,正想要细问几句,却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传来,随即铁门再度被打开,举止猥鄙的汪九几步蹿了下来:“石老大说了,带你去认认脸,看是不是他姘头。”

就这样,曲锦萱被松了腿腕间的绳,趔趔趄趄地,被揪出了那阴暗的地道,带到了一间歇山棚顶的茅草屋里。

葳蕤的杂草、乱石砌成的院栏、生着霉藓的低矮木门…

每一处,都与她上世所见的一模一样。

而所谓的石老大,亦与她上世见到的那个,没有分毫差别。

瘦筋筋的身形,一身洗得泛了白的儒衫,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蛮野之气,若非置身这山野间,又被几名粗野汉子尊称作老大,谁都会误以为这是个文弱书生。

“石老大,你瞧瞧,就是这个小娘们儿,说认识你。”汪九搡了曲锦萱一把,把她推到石封跟前。

石封两眼直直地盯着曲锦萱,半晌,腮骨动了动,笑道:“小娘子,别来无恙。”

汪九蹙起额来,满腹疑云:“石爷当真认识这小娘们儿?”

石封点点头:“是旧识。”

他们口中的‘旧识’,一般都是有过一段风月过往的,是以,汪九当即不怀好意地笑开来:“石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姘头?藏得够深的。”

石封的笑意也加深了,他冲汪老九摆摆手:“行了,出去罢,让我与她叙叙旧。”

知道这美人儿八成没自己份了,汪九悻悻不已地退了出去,可将到门口,他又回头兴冲冲地问了一句:“这个石爷自己享用了,下头那个,可以赏给弟兄们了罢?”

石封眉间打了褶,他拄着根木棍,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近曲锦萱,冲她露了个文质彬彬的笑容:“稍等片刻,石某出去处理些事。”

说罢,石封便往屋外走去,且带上了门。

隔着那块透光的门板,曲锦萱将屋外二人的话听了个完整。

先是石封劈头盖脸地,低声喝斥着:“你还敢提这事,要不是你们狗肚子里藏不下二两油,有点小钱就搂不住,非要出去显摆,能被人盯上?现下掳了个县主回来,惹了这等烫手的祸事,你让我怎么处理?”

汪九粗声粗气地答道:“害,这要让我说,什么县主不县主的,反正咱哥几个也不打算在奉京待了,管球呢?再说这等贵女,平日里都高高在上,看一眼都看不得的,今儿个要能一亲芳泽,爷们也不算白活这么些年!”

石封冷笑一记:“是么?九爷这是窑子逛够了、酒吃够了?为了下头那几两肉的快活,真能舍得下这条命?”

汪九似是哑言了半晌,才闷声问:“那石爷说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你告诉兄弟们,在屋子里吃酒赌钱都成,但不许去动那县主,还有,不许任何人离开这处,免得惹人眼。”石封沉吟道:“你们且先喝着,晚些,我自有决量。”

“对了,那剩下的钱,咱们什么时候能拿到手?哥几个还想——”话到一半,汪九的声音消了下去。

似乎对这石封很是畏惧,汪九转而嘿嘿笑道:“石爷别放心上,我就随口一问,没有催钱的意思…”说着说着,汪九的声音越发流里流气起来:“你姘头还在里面等着呢,你先去忙罢,哥几个多等会儿也不着急。”

只听石封笑骂了声:“去去去,别多话。”

听到脚步声渐近,曲锦萱连忙走回了刚才的位置。

门被打开,石封先跨了一只腿入内,才将另一只跛腿挪过门槛。

他行到曲锦萱跟前,放下那木棍,温和有礼地冲她揖了下手,口吻甚是惊喜:“让三姑娘久侯了,没料到三姑娘居然记得石某,委实让石某受宠若惊了。”

石封的笑意虽温和,那眼里,却露着深深的痴迷之色,让曲锦萱毛骨悚然。

这样的眼神,曲锦萱记得清清楚楚。

这石封,本也是过了解试的举子,该是因着同窗的缘故,与她那嫡兄一度甚为投缘。

去岁放榜后,嫡兄特意邀他入府对酌。

许是多吃了两杯酒,更衣的空档,他晃晃悠悠间,恰好与从寄荷院出来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后院突遇陌生的、醉酒的外男,她和桑晴都吓得不行,桑晴当即唤了粗使婆子和小厮去扣他。

曲锦萱记得清楚,即使被摁在地下,此人还是倔强地昂起头来,紧紧盯着她,眼都舍不得眨,一幅痴傻到险些流口水的模样,委实逾矩至极。

她还记得这人在被押出后院时,还扭过身子来,冲她咧嘴一笑,那笑,混着他眼里浓浓酒意的沉醉之色,甚是诡异骇人。

一如此刻。

而本是好意邀他来吃酒,却不料他唐突府内女眷的嫡兄得知后,当即把他轰出了府,听说尔后,是与此人断了交的。至于此人为何伤了腿,又成了几名市井混混的头目,她不得而知。

石封贪婪地看着曲锦萱,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印进脑海中,好一会儿,才又关切地问道:“他们几个行止粗野,可有伤着三姑娘?”

曲锦萱目露警惕,缄口不言,石封却也没有半分收敛,那眼里,甚至渗出几层涌动的狂喜来。

曲锦萱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

石封却笑得越发开眉展眼了,他问道:“三姑娘怎知石某在此,又为何,要跟踪我那兄弟?”

被这样的眼神盯得脊背冒冷,曲锦萱双肩都发僵。

接近黄昏,落日的光格外浓艳凝重,通过窗口及漏光的屋顶铺洒进屋内,她脸上的慌乱被人一览无遗,惊惧之色更是无所遁形。

曲锦萱颤声回道:“石爷是否明知故问?你绑了我姨娘在先,还要问我为何跟着你的人?”

石封双眼微眯:“你如何知晓我绑了你姨娘?”

曲锦萱不答这句,而是转口说道:“几位不过是短了银钱,才接了这营生,可寻钱的法子千千万,何必要做那亡命之徒?”她手心都攒起了汗,却还是咬牙坚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这样,石爷且开个价,那雇你们的人使了多少银钱,就算是数倍,亦无问题,且你放心,我们脱身后,必定不会追究此事。”

石封眼色一沉,盯着曲锦萱,半晌都不说话,直将她盯到发毛,才开口道:“听说三姑娘嫁了个姓姜的,那人待你不好,还纳了两个妾。”

闻言,曲锦萱愕然不已,却见他再笑了下,且不遮不盖地说道:“三姑娘,石某一直在关注你,听说你嫁入东宫,那夜,我整晚都没能睡着。”

曲锦萱随即意识到,如上世般,石封,这是在向她表露心迹。

果然,石封向前挪了一步,眼神越发炙热起来,直接了当道:“三姑娘,既那人待你不好,不如你跟了我去。我虽伤了腿,仕途无望,但如你所见,下面这群人都是听我的,且我眼下有了银钱,断不会让你苦着饿着…”

曲锦萱忍不住冷声刺了一句:“石爷说的银钱,恐怕,是靠绑我姨娘得来的罢?”

石封语噎了下,须臾,他虚咳一声:“我虽着人掳了她来,却也并没有折磨过她。”说着,他低了下眼,能看到眼皮动得频繁,再抬头直视曲锦萱时,目中一派坦然:“拿钱办事,我们也得遵从道上的规矩和信义,我没让人辱了她,没有即时取了她的命,就是看三姑娘的脸面了。”

曲锦萱眉间蕴起怒色:“石爷的意思是,我还得感激你?”

女子字字清脆,怒气拂向桃腮,朱唇紧紧抿着,两只乌灵的眸球裹满愤怒,气得眼底都有些雾蒙蒙的。

虽是怒容,一张脸却愈是堪比花娇。

一时间,石封竟看得失了神。

好半晌,他才喃声道:“三姑娘哪怕是生气,也这样好看…”

似是被自己的声音所提醒,石封心底的想法越发坚定了,他目光灼灼:“不瞒三姑娘,自打旧年见了三姑娘一面,三姑娘便夜夜入我梦,有段时日,我想三姑娘想得都快魔征了…”说着,他向前逼进一步,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今日,便当是上天怜我,特意将三姑娘送来,全我一片痴心。”

这人再度明晃晃的,将他的非分之想摊露到自己的面前,虽语声恳切,但这样的话,即使是第二遍听,也令曲锦萱胃里翻腾不已。

她死命攥紧了手,厉声道:“我再提醒石爷一回,乐阳县主,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这次,石封露了个诡异的笑,并不直接回她这话,而是不假思索地反问道:“不管三姑娘是通过何种方式,知晓今日这事的,但我猜想三姑娘的目的,定然是想救你那位姨娘罢?”

“我方才便说了,石爷开个价码,多少,我都能给石爷凑来。”曲锦萱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回望那双铮亮的、闪着无耻渴望的眼。她依着上世的记忆,在自己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哀求之意:“石爷原也是读书之人,虽迫不得已做了这事,但骨子里,定还是有君子之仁的,我姨娘眼下身怀六甲,若当真遭了不测,那便是害了两条人命…”她声渐哽咽:“恳请石爷放了她,我会带着姨娘另寻宿处,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其它人知晓。”

佳人眼泪婆娑,弱不胜情。

得了曲锦萱的凄声哀求,石封眼有动容之色,他偏目想了想,诡辩道:“三姑娘是聪明人,看来,是清楚那动手之人的身份了,如此一来,我便是再有怜香惜玉之心,却也更不能放三姑娘回去了,何况…三姑娘在我们手上,才能让你姨娘永远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