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坐大巴去县里的人不少，车一停下，车站前一群人就往上涌。

鱼香被鱼卫星这一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等她挤到上面，果然没了位子。

臭三哥！早不说玩不说，非得等车来才和她说。

鱼香气鼓鼓地扶着栏杆，靠着车窗站着，等收钱的人过来，把自己手里的两毛钱递出去。

收钱的人是他们生产队副队长家的二儿子李二牛，接过她的两毛钱后，突然挠挠头，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道：“香丫儿，你要不去我那位子上坐？”

鱼香上初中前，和他在公社小学里是一个班的同学。

她爹鱼国平是生产队大队长，李二牛他爹也经常带着他去她家玩，鱼香和他算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只是后来长大，鱼香上了初中，又到县里读高中，两人就很少再说过话。

鱼香便不大好意思去坐他的位子，而且车上还站着七八个人，一个个听了这话都盯着两人看。

鱼香摇摇头，小声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她长得好看，声音也甜，还是他们生产队唯一一个读了高中的女娃娃。

生产队里很多小伙子都喜欢她，李二牛也是。

可他娘说，香丫儿以后注定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人，看不上他们村里的人。

被这一拒，李二牛当下有些讪讪，也没再多说，往后面去收钱了。

过了一会，快到发车时间，司机发动车要走，鱼香突然注意到车窗外有个人正朝这边跑。

是个男的，跑步的姿势很奇怪。

“师傅再等一下，外面还有个人没上来。”

闻言，司机往外瞟了一眼，猛地拉大嗓门吼了声：“快点，马上要发车了！”

外面的人听见，跑的更快了，姿势依旧很奇怪，一扭一扭的，像是拖着条腿在跑。

鱼香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靠在窗边，从包里掏出一个菜团子，没再注意车上的事。

直到车上忽然一静。

李二牛说了声，“呦，是你啊，你这个点去县里干什么呢？”

刚才还在她面前拘谨，因为她的一个拒绝臊红了脖子的人，忽然说起话来变得凉嗖嗖的，话里还带着点轻蔑的意味。

是个人，都能察觉到李二牛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恶意。

鱼香抬起头，好奇地往前面瞅了眼。

那个人背对着她，个头高高的，正把手里攥成一团的两毛钱抚平，递给李二牛。

“到县城一中下。”

声音略微沙哑，透着股紧张。

李二牛拿着票子，嘴一撇，嫌弃道：“你看你这钱都揉成什么样了。”

那人笑了笑，攥着麻袋的手有些不安地动了下，看上去十分窘迫。

李二牛却还没说够，眼往下压，在他装的鼓鼓的麻袋上扫了眼，鄙夷道：“这是第一次去城里吧，往后面站站，等会到前面还要上人，还有，你的麻袋不能放在车上，占地方，你自己背好了。”

那人忙点点头，背起麻袋往后面走。

鱼香这时候才知道他刚才跑起来为什么一扭一扭的，他一只脚是跛的。

鱼香眼皮跳了下，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名字。

他们生产队只有一个跛子，能让李二牛这么针对的也只有一个。

——宋书玉。

就在鱼香这么想的那一秒，那个人背着麻袋站到了她旁边的空地上，刚才被麻袋挡住的脸露了出来。

鱼香听见车里的人小声地私语起来，还有人叹了口气。

“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