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返故乡去,迢迢海之东。
他在那轮绘画般的海阳下迷失了。太阳的光辉如母亲般拥抱着他,扫荡他脑海里的每一片阴霾。那美丽的画景里没有任何杂质。他不再需要腥浊沉重的血肉,或是对卑琐凡物的欲想。一切包裹在生存之下的谎言都已远去,他的思维向着光奔驰。那并非孤独的永恒,在他身边还有无数同样清透的精神,甚至还有邦邦和路弗。
但这时名字对他已不重要了。往事与仇恨亦然。所有的精神都在光芒中充满欢喜。生存之痛被消除了,他们便无理由再继续杀戮对方。尘世已然终结,但在未来无尽的岁月中,他们将以另一种形式,在另一种国度里幸福生活。
他已开始过那样幸福的生活。千年,万年,或者打盹的一瞬间,随后这一切却在蓦然间结束了。灿银的光照进他眼中,那银色的光辉和太阳相比微不足道,既沉重又黯淡,使人感到它是被尘世所玷染的庸俗之物。那是银钱映在奴隶眼中的反光。一点无聊又卑贱的东西,却残酷地将他从太阳的拥抱里拽离了。他从宛若天堂般的明光之境里跌落,掉回那漂浮在星辰魔海里的街道上。他的眼睛正在流血,脸颊与额头全都溃烂流脓。
“罗先生!请不要死!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那焕发银光的人形摇晃着他。罗彬瀚心情平和地认出了莫莫罗。他仍有一半的精神残留在那海中艳阳的拥抱里,仿佛生命也已死去了一半。现在他不会为任何事而喜悲,即便自己正在溃烂中死去。正当他感受着生命的无限安宁时,有个男人踱步走过来说:“哎呀,别紧张别紧张。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也没有那么严重的啦。”
“可是前辈!罗先生他……”
“对生存之罪感受太强烈的话就会这样啦。周雨先生意外地是个对自己蛮严格的人嘛。不要怕啊莫莫罗,看到这点伤势就乱了手脚的话,你连医疗队的面试都合格不了的。虽然你的光线是有恢复效果,但盲目乱用也时不行的。面对困难要针对性地想办法。”
宇普西隆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他笑眯眯地抓起罗彬瀚的手,把一个漆黑的环状物塞进罗彬瀚掌中。
“来,周雨先生,请你抓一下这个。”
罗彬瀚抓着那古怪的金属环。他的肚肠开始发烫,一股邪恶的怒火在那里燃烧,他的脑中则回荡起一种低沉的诱惑声。那声音不断告诉他一些令人拊膺切齿的小秘密:荆璜宁愿随身带着一匹杀人马也不肯带他;在雅莱丽伽眼里他最多只有八岁,而且还是个智力残障;他在梨海市弄丢的十块钱有可能是被周温行偷的。
“哦哦哦,快看啊莫莫罗,这就有效果了!超厉害的啊这个!”
宇普西隆兴高采烈地攥着他的手,笑得能让雅莱丽伽当场拿出梳子。他拍拍莫莫罗说:“来,把这个环绑在他手上,不要松开了。我还有一样超厉害的东西,肯定能把他治好的!”
罗彬瀚横眉怒目地躺在莫莫罗怀里。他现在没有了永恒的安宁,是一匹残酷无情的猎马蜥。但他仍想知道宇普西隆还能拿出点什么。于是他继续躺在那儿,看到对方拿出三根仙女棒,像要把它们插在坟头上那样庄重地端着。
“周雨先生,不要轻易地否定生命和自我。请回想起自己贵重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