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不知不觉行到瘦西湖,但见碧水烟柳,桥边芍药,山黛隐隐,凉风轻轻,遂唤来一只乌篷船而上,问道:“敢问船家,船上可有酒菜,给小生将就着吃点?”
船夫在瘦西湖以摇船为生,自然知道那些墨客骚人的调调,热情地道:“菜可以将就着吃,这酒嘛,公子可万万将就不得……”边说边将酒菜准备停当,又指着桌上的一壶酒说道:“公子请先尝尝这‘烟花醉’的味道如何?”白清逸迫不及待地喝了一杯,连呼好酒。船夫很是得意,一边摇着船,一边说道:“‘欲作逍遥游,烟花醉心房。’这烟花醉呐,别处是喝不到哩……”
白清逸喝了数杯,人已微醉,但觉风和气爽,悠然惬意,遂得诗一首,吟道:
扬州好时节,晓风柳叶轻。
今朝醉入梦,此生不愿醒。
船夫摇船之时,习惯与客交谈:“扬州有三宝,公子可知?第一宝嘛,当属这瘦西湖了,自古不知有多少才子佳俊,墨客骚人流连忘返;第二宝便是公子喝着的烟花醉;至于第三宝嘛……”船夫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非得白清逸问第三宝是何物?船夫才答道:“这第三宝非是物品,却是一个人。”
白清逸惊奇问道:“不知何方圣人可为扬州之宝呢?”
船夫笑了笑,答道:“第三宝是一名女子,乃莳花院的云黛姑娘!听闻这云黛姑娘卖艺不卖身,容貌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些富豪乡绅无论花多少银子,想要见上一面都难,除非是才华横溢的公子,或英雄气概的豪杰,云黛姑娘才肯为之演奏一曲。我看公子相貌堂堂,倒可去莳化院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见上云黛姑娘一面。”白清逸自诩清高,岂能流连烟花之地,遂摇头微笑,自顾饮酒一杯。船夫又道:“那云黛姑娘每月十五日午时会去大明寺进香,正巧今日又是十五,公子也可以去大明寺凑凑热闹,或许也能看见云黛姑娘呐!”
白清逸摇头又笑,心里却暗暗记下船夫的话。游船片刻,付了船夫赏银,白清逸下船登岸,行了一阵却来到大明寺外。此刻午时已过,白清逸来的晚了,不免感到惋惜,但见寺里寺外,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百姓还不曾散去,原来那云黛姑娘午时入寺进香,此刻正该出来了,不觉又欣喜起来。
片刻之后,人群骚动,但见大明寺里走出一队人,前头有两名壮汉骑着骏马开路,随后是三四十个家丁,家丁前呼后拥围着一顶花轿,花轿左右又跟了七八个丫鬟,好大排场,想必那轿中之人便是云黛姑娘。因花轿有帘子遮挡,瞧不见云黛姑娘的容貌,白清逸不免大失所望!
忽然,前方闪出七八个青年将轿队拦了下来,嚷嚷道:“久闻云黛姑娘美若天仙,今日我等非看上一眼,否则休想从此经过。”这些人乃扬州的地痞无赖,臭名远昭,城里的百姓见了,避之不及。家丁摸出些碎银,想要将人打发走,哪知地痞青年不要银子,一定要见云黛姑娘。众家丁怒,将人驱赶,仅是轻轻地推搡几下,那些青年竟装疼在地上打起滚来。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耍无赖,岂不怕官府将尔等抓起来?”白清逸突地一喝,将那些青年吓了一跳。地痞青年见是一介书生,便骂了几句,接着又喊疼打起了滚。
这时,人群中闪出一位翩翩公子,摇一把折扇,形态风流潇洒,喊道:“尔等快些起身,给云黛姑娘让路!”那七八个地痞见了,纷纷起身,满脸堆笑地道:“原来是方公子,失敬失敬,小的们这便让路!”这位方公子姓方名沛,乃扬州富绅之子,舅父乃朝廷二品官员,可谓有财又有势。方沛又道了句快滚,那些青年便灰溜溜地逃了。君不知,方沛虽长得仪表风流,却是个浪荡公子,多次求见云黛,皆被拒之门外,也不知今日这几个地痞青年是不是方沛请来,想故意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以博得云黛姑娘好感。
人群散去,白清逸牵着白马来到扬州繁华之处,忽然迎来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说道:“我家小姐有请,烦请白公子跟我走一趟。”白清逸初到扬州,并无熟人,难道是知州的身份被人识破?转又想,若是身份被人识破,也该是同知、判官、吏目等人来请,绝不会是哪家小姐来请。白清逸疑惑问道:“不知你家小姐何人,找我何事?”丫鬟笑盈盈地道:“公子跟我走便是,何须多问。”
跟着丫鬟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楼院之前,小厮出门接过缰绳,将白马拖入后院饲养,白清逸抬头一看,楼院前写着“莳化院”三个大字。丫鬟催着:“白公子还等什么,快跟我进来。”白清逸踟蹰不前,问那丫鬟:“不知你家小姐究竟何人,若不道明,小生不便入内。”丫鬟笑道:“堂堂七尺男儿,还怕我家小姐吃了你不成?”说着便将白清逸拉扯起来。白清逸半推半就,只能跟着丫鬟进了莳花院。
大厅居中的方桌,有几人正喝着酒,都朝白清逸看来,免不了评头论足一番,其中便有那方沛公子,只见那方沛公子正怒目含凶地瞪着白清逸,心里恨得牙牙痒。白清逸不知何故,没有理会。丫鬟催道:“白公子快随我上楼来。”上了二楼,丫鬟又领着白清逸进了一间房里:“白公子在此稍候,我家小姐片刻就来,”说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