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尘神色一动,看向李冬青,李冬青却没什么反应。
大歌女神色依旧寡淡地问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叫李冬青?”
宁和尘说:“算命先生取的,怎么着,这也与你们月氏有关?”
“这世上有一种鹰,在世上飞得最快、最高。”大歌女下颌微抬,不自觉带了一些庄重,“十万只鹰里,才能出一只。通体雪白,展翅数十尺,飙发电举,独行千里,它进食一次,可以忍饥二十天。天子万金求不得,被称为‘万鹰之神’。”
大歌女说:“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宁和尘显然是听过这个传说,其实李冬青也听说过,大荒九凤,从天边滚滚而来,惊空遏云,原来月氏也信这个。
李冬青说:“我不是不信,但你是不是现在该拿点证据出来?”
“你要什么证据?”大歌女说,“我月氏儿女,从出生起便不畏严寒,我且问你,你从小到大,可曾怕过冷?”
“五年前,皇后王娡要杀你,却误杀了你爹娘,独留下你一命,你当真至今还觉得是她心慈手软,留你一命吗?你安然活到十五岁,可知道为了这十五年,有多少人为你而死?”
李冬青脑袋一空,一下子就明白多了。月氏人在乞老村并没有要杀他,但是到了匈奴草原,他在伊稚邪的王帐中的时候,却像是疯了一样。那时若是他真的归降于伊稚邪,月氏怕是死活也要取了他的性命的,有时候人的立场比这个人更值钱一些,李冬青可以死,就算死,也不能效忠草原。
大歌女说:“你娘是月氏女王之女。猎骄靡斩下的月氏国王的头,并不是与你无干系的也随便一个人的头,是你外祖父。我族公主长留长安,嫁给刘荣,也不过是希望他日刘荣登基,能对月氏伸出援手,可谁想到,他死的那么快?你以为凭一个废了的前太子、临江王,能荫蔽你这么久?只可恨,那一年,正逢我国家分崩离析,一脉从敦煌往北,越过大宛,迁至伊塞克湖。而剩下的我等,从祁连山往南,到了东瓯国苟安。已经是无力回天,只能将你留在中原。”
冬天的时候,候鸟往南方飞,躲避寒冬,而到了三月,鸟儿终究要回到故土。李冬青以为自己的引线断了,是一只随意飘荡的风筝,已经说服自己把天下都认作自己的故乡,可线的那头却忽然又被攥住,把家划分出你的、我的和他的。他根本没有几分喜悦。
宁和尘说:“你想要李冬青干什么?你忘了,他还有个名字,叫刘拙。”
“猎骄靡是昆族后代,还是为匈奴人效忠,谁养了他,就该为谁而活,”大歌女觉得宁和尘就是一块顽石,没有丝毫人情可言,说道,“我月氏女王三个儿女,两位都死在战场上,死在匈奴人的马蹄下,他们杀敌千万,只余下李冬青一个后人。”
宁和尘讽笑一声,大歌女沉静道:“很可笑吗?”
宁和尘说:“可笑极了。”
大歌女没有再说话,她被宁和尘冒犯到了,也被他的话伤害到了。宁和尘的嘴实在太厉害,李冬青早就有体会,他才不会管你有没有什么痛处。只是现在立场变了,宁和尘说得不是他,可是李冬青还是觉得有点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