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就还剩一个人,自己遛自己。
“老子混得连狗的不如,”阮向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越走越觉得凄凉,心情不但没有因为走这条路而变好,反而变得更加糟糕,“恩,这句话不是骂人,真话。”
这个诡异的时间段里,二号楼的大厅里没有人,只看见少泽夹着他的军帽子,哆哆嗦嗦地打着抖,蹲在二号楼的墙角边往上面糊着日常每周各层犯人需要完成的劳动任务——
他看见了阮向远,但是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已。
在黑发年轻人感慨好久没有见到他,想上去打个招呼的时候,那个大众脸狱警地下了头,继续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十分冷漠。
也就是这个时候,阮向远才想起,他已经不是那只哈士奇了。
真切地认识到。
对于他来说,绝翅馆变得陌生,也只是因为他的角色换了而已,也只是因为,那个曾经似乎会永远撑在自己头上的保护伞,随着那条叫“隼”的哈士奇入土为安的那一天开始,也已经一同消失——
此时此刻,无论他愿意不愿意,抬起头看见的,只能是那一片和其他犯人没有任何不同的苍穹。
黑发年轻人那张无精打采的脸上变得更加黯然,转身真想要离去,吸了吸鼻子,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嗅到了一丝丝花香——绝翅馆常年种植耐活耐操的四季常绿植物,哪来的花这种奢侈品?
略惊愕地停下步子,转过身去,终于,在二号楼大厅旁边的那片泥土地上,他看见了一棵生长趋势良好的大树,此时此刻,高大的树上居然开满了拇指大小的百花,三五成一簇,在寒风中迎风盛开着,每当寒风吹来,树叶刷刷作响,几朵小花吹落于地面上,于是那样的花香变得更加浓烈了一些。
黑发年轻人盯着那棵树有些出神。
这棵树好像是他狗崽子的时代,曾经无数次满脸猥琐地恶意满满在那里翘起腿嘘嘘试图实践“尿到底能不能烧死一颗在寒风中屹立不倒的树苗”的那棵树……
如今他死了。
这棵他一直想看它什么时候才能死的树不但没死,还他娘的特别风骚地开花了。
去你大爷的,阮向远站在树下,囧了。
这是来自自然界大神的报复么?
因故报应不爽啊真是……
少年过于震惊得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得如同小山似的声影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直到身后的光线被遮盖住,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另一道影子完全遮盖住,阮向远愣了愣,这才有些警惕地转过身去,下意识地感觉到身后的人比自己高,于是当他抬起头,几乎是措手不及地,立刻跌入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湛蓝色瞳眸中。
“是你啊。”
这是天塌下来雷打不动的淡定之神雷切大爷。
“……”
这是整个人都我去我操我日我干我他妈这是做了什么孽才遭如此报应的阮向远。
舔了舔被寒风吹得干裂的下唇,当一丝甜腥的铁锈味儿在唇舌间扩散开来,就好像是睡醒了似的,黑发年轻人忽然意识到,在面对上级的时候,他必须主动地说点儿什么以表示自己的礼貌还没有被狗啃过——
可是说什么好呢?
——你怎么在这里?
——好巧。
——又见面了。
——你是谁。
——Howareyou?Howoldareyou?
——谢谢你揍了莱恩,谢谢你揍了米拉,干得好。
——又以及,最直接的“汪汪嗷呜汪汪汪”,翻译成地球标准通用语应该是:蠢主人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