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老梁啊,前几天我跟老沈还在念叨你,真没想到今天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你现在在做什么?怎么不来找我?”李思明道,他老梁老梁地叫着挺顺口。

“我来深圳有两年了,现在在这家公司打杂。”老梁指着左胸上的铭牌,又指了指李思明的座驾,“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我长相又不太招人待见,不敢打扰。”

“看什么看,都散了、散了,没看到我们是老朋友吗?”李思明冲着刚才围上来的路人喊道,“什么世道啊?又不是马戏团!”

刚才那场未遂交通事件,差点撞了人,人人都喜欢凑热闹,有人还幸灾乐祸,只是令他们失望的是,这辆“高级车”连漆都没掉一块,这两位“司机”还在这畅谈往日的“峥嵘岁月”。也许他们希望看到的是这位“有钱人”耍横,欺负劳动人民,他们已经做好了打抱不平的准备,有个别人做了群殴的准备。或者希望看到两人发生口角,和激烈身体接触,在一场好戏之后,等着警察再过来收拾残局。结果他们大失所望,这两人还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在街边联络起感情来。哎,还是早点回家吃晚饭吧!

老梁81年出来之后,在老家黑龙江勤勤恳恳地做了一年农民,在这一年里,虽然在老家饱受非议和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但他很欣慰,因为他在老爹老娘先后离开人世之前,做了一年孝顺的儿子,让老爹老娘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当安葬了老爹老娘之后,他已经了无牵挂了,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家乡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牵挂的东西了,干脆离开家乡去京城讨生活。在京城到了两年盲流,什么活都干过,只要不饿肚子,什么苦都吃过,只要能生存,他的要求很简单,既使如此,过得也很不易。

听说深圳机会多,他就来到了深圳,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是他的面相实在是太恶,那显眼的刀疤让人不由得不害怕,所以找不到太令人满意的工作,在工厂里打杂勉强过日。

头发早已经开始花白了,这张脸已经爬上许多皱纹,再也找不到了一丝匪气,只剩下了岁月蹉跎,那双眼里已经看不到曾经的剽悍和戾气,只剩下苍凉与无奈。时间改变了一个人太多的东西,人们在许多年之后的某一天,蓦然回首,原来自己已经蹉跎了一辈子。

“我已经五十二岁了,看穿了年轻时的一切,我只是想认认真真地过日子,直到死的那一天。”老梁表情黯淡,说着这么有深度的话,让李思明有些愕然,但却让他觉得这话也是理所当然。年轻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无比的畅快淋漓,年老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一无所成,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豪情与兴致。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李思明关心地问道,这话等于白问。

“还行吧,打打杂,勉强过得去,虽然钱拿得少,也有个栖身的地方。”老梁自嘲道,“现在体力不比从前了,太重的活也干不了。上了五十的人,一年不如一年。”

“我给你一个小时,你回去收拾一下,辞了工作,带着你的破烂过来,我就在这等你!”李思明用不容他反对的语气说道。

“你……”老梁愣了一下,没说的,跨上自己的“保时捷”,头也不回到朝单位奔去。他根本就不知道李思明现在在做什么,不过看上去像是大老板的样子,刚才就很想问问,想找个长期饭票,李思明既然主动这么说,他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半个小时不到,老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换了一身还过得去的行头,随身只有一个包裹。

“你就这么点东西?还挺快的嘛!”李思明问道。

“盲流、盲流,这样才方便流动嘛,再说我也没那个钱去安置自己。”老梁解释道,很高兴,“那破公司,早就想不干了,我上个月就迟到了一回,才五分钟,就扣了我半个月的工钱,太欺负人了!”

“上车吧。”李思明吩咐道,“在我那里,我保证没人欺负你。不过你要是迟到了一天,我保证也会扣你一天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