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这还有点儿事,恩,晚点给你打电话,还有,我特想你……不是,我钱够用,是真想你……肉麻?我说您能浪漫点吗妈蛋——行行行,好好好,拜拜拜拜——”
罗沉舟挂断了电话,坐在椅子上,他深呼吸一口气——却发现能吸进肺部的空气很少很少,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艰难到他的胸透发酸发疼,揉了揉同样酸得不行的眼角,黑发年轻人将电脑盖子重重盖回去,啪地一声很响,他顿了顿,然后十分不解气地顺手拔了网线和电源。
学霸陆佳佳从他的书桌面前谈探了个头,他说,老四,你这是要与世界为敌的节奏?
当晚宿舍小联欢,中心内容是庆祝老大成功把那个赢了他十把的瘪三不依不饶纠缠到怒退频道。
老三董明不知道从哪儿拎回来了很多酒,黄的白的红的摆着一大溜,他们锁了门在宿舍违法犯罪地煮小肥羊火锅,罗沉舟没吃多少,倒是黄的白的红的一路喝过来,最后抱着一瓶酒唱起了宿舍里谁也听不懂的歌——
有个人夭折了,
降下的半旗不再飘起。
按照水手们的习惯,
尸体被裹进风帆里——
……
略有研究的老大:“我操?德语!”
啥也不知道的老三:“除了东南亚十国他还会德语?没天理了!”
思想很远的老二:“这货打从数据理论课睡一觉醒来,档次提升了不少。”
老三:“老大,他唱啥呢?”
老大:“什么尸体,什么十字架——他不是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么,误入邪教了?”
罗沉舟:“我没有!”
老大、老二、老三:“……”
罗沉舟站起来,竖起一根手指,斗鸡眼状高调宣布:“我回来了!”
老大:“好好好,你回来了,欢迎回来——老三?把你弟抗床上去,乱动,踹翻老子的小肥羊谁负责——”
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无奈的老三董明同志将撒酒疯的某个人扔回了自己的床上,陆佳佳爬起来好心好意给他搓了个热毛巾,爬上床一看,差点儿脚下失足从二层掉下来,宿舍上方,回荡着学霸的大喝——
“我操,吃个小肥羊而已,罗沉舟你哭个屁?!”
罗沉舟:“你才哭了。”
陆佳佳:“要给你拿镜子吗?鼻涕都出来了,别说话,鼻涕要被你吃进去了——吃进去了,好吧你吃进去了——你哭什么,孩子?老徐怎么你了?”
罗沉舟:“我回来了。”
陆佳佳:“老徐对你始乱终弃了?”
罗沉舟:“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陆佳佳:“……行,你自己要求的。老大,这货手机拿来,拨通阿姨电话,坐等他被骂得狗血喷头方解我心头大恨——”
罗沉舟抓着电话翻了个身,他躺在床上,忽然像个死狗一样安安静静。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宿舍里的其他人只听见这个比他们小了一岁的人缩在自己的床上,声音低沉,他对着电话里那头的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比如说老太太,我真的很想你。
比如说老太太,我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就像我莫名其妙地过去了一样。
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是说,老太太,你让弟好好学习,他哥我小学就没见过九十分以下长什么样,你让我爸少喝点,健康长寿才是革命本钱,还有,药酒拿了吗?拿了叫咱爸给你擦擦,揉揉膝盖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