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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父母灵前凭吊,放上一束百合,一本自己最爱的《红与黑》,是伊犁人民出版社01年4月中英对照版第一版。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他一站就是两个小时。当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它们来了。

林欢静静的看着它们,大脑处于死机状态,因为它们有的是从地上冒出,有的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面前,其中一个甚至是从父母的灵牌透出。五个红色球体拖曳着暗红和亮红的弧光,纠缠着复杂难以言喻的亮色曲线,其复杂的程度就像它们在空中漂浮移动过的轨迹。

大的光球有一般摆在公园门口的现代雕塑的圆形物体大小,最小的也有足球那么大;实际上他是事后回忆这些东西的大小,当时根本一时想不出具体的东西来具体比较形容。当它们划动着空气时周围的弧光与空气扰动,发出夹杂着尖啸的低吼——其实这也是事后的形容。当时他就与它们静静的对峙着,然后他慢慢抬起左脚往后退了一步——令他一生为之改变的一步。

自己仿佛接通了肉眼不可见与这些光球的导体。林欢的视野忽然像被按了暂停键,然后就像把一台老电视机关掉,屏幕上的画面忽然猛然一亮由四周向中间紧缩,形成一条短短的白线,再向中间聚成一个光点,光点消失,他也昏迷过去。

一个同样去拜祭亲人的好心人见他横躺在路面上将他送到医院,还替他交了住院押金。醒来后医生告诉他昏迷了一天一夜,一般说来,只有在脑震荡的情况下人才会进入长时间昏厥,经过检查他却一点也没脑震荡和严重贫血的迹象。

一天一夜的昏迷让医生无法解释,林欢也说自己并不记得当初发生的情况。事情经过实在太过诡异,自己住院的事连姑妈都不想告诉,更不想引来些捕风捉影的好事者。此次的意外自己毫发无伤,身上的外衣和内衣裤留下几个小小的破洞,破洞周围和身上残余着细致的粉末,细得就像面粉,甚至比面粉还细,颜色像骨灰般灰白。

还有个有趣的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除了头发和眉毛外,体表的毛发全给烧了一点不剩,甚至连阴毛和鼻毛也消失无踪。

他又留在医院观察了一天,两天花了将近4000块的住院医药费:第一天的昏迷当中医院无所不用其极的狠狠宰了他一顿,120急救车护送费、ct、x光、进口庆大霉素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也吊了两瓶、葡萄糖六瓶、还有两样看不明白医院又语焉不详的全外文进口注射吊瓶,第二天他清醒时医院不敢再胡来,清单上列明只有住院费150,但在出院时又开给他四盒500多块的中成药,还吩咐他要按时吃,吃完记得再来医院拿,一共要六个疗程。既然医生都说不出病因,药房的疗程这一说自然也是胡言乱语。

他从那位留下电话的好心人问了住址找到他家,提上些补品酒类登门致谢,还了他2000块住院押金。对方是个离休或退休老人,还留自己在他那吃了一顿饭。吃过后又再次道谢,然后他直接赶回学校。

回学校后不久他又时而突然昏迷;有时是在课堂上一睡不醒,直到夜里才让教学楼巡夜的职工发现;更危险的是上下楼梯的时候昏倒,整个人前栽或者后栽顺着台阶滚到底。他索性拿了之前医院的病历表和校医院弄了证明办了休学,这一休下来就是两年。

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生活让他体会到了山中无甲子的闲散。02年学校附近还有不少农民自己盖来出租的便宜民房,林欢以一个月600的代价租了一间,一房一厅一卫,里头就一张床一个书桌,铺得毛毛躁躁的粉红色地砖,此外别无他物,走到学校大概也就20分钟左右。自己虽然休学,昏迷的情况好转些的时候——大部分在晴朗的日子里——偶尔也回学校和同学室友一起聚聚,没完全远离集体生活。

第一年里他生活中雷打不动的内容就两样——看书和昏迷。这一年里他摒弃了这个社会上既定的作息,没日没夜的看着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书,能没日没夜的看当然是看自己感兴趣的。

他不看近代历史和当代文学,它们对于过去否定的太彻底,对于现在所处时代和进行的事业又说的太好、也太满。大多数学者的终身职责是封闭历史的缺口,把历史说成是向着今天发展,这才有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证明不能什么,同时证明只能什么。”的这种奇怪公式。这些形形色色环环相扣的历史决定论就建立在这片虚妄光影之上。

昏迷的内容就简单的多,不需要筛选,也不是自己能决定。当阴雨天气来临时十有八九要昏过去;昏迷来临之前毫无先兆,往往是直挺挺的往后倒或前趴。他干脆把书桌拉到床边,以床为凳,万一昏迷也能躺得适得其所。

02年底他买了台二手电脑,费了很大功夫接通了宽带。查询了资料,他几乎能确定当初袭击他的那五团光球就是一般所说的球状闪电。

“人们一般认为球状闪电就是一个等离子体球,一些科学家还认为它就类似于那些爆炸时形成的高亮度的等离子体圆盘。典型地,一个球的直径能达到30。这么多年提出了许多关于球状闪电的理论,但没有一种理论能够解释它所有已被发现的特性。”这就是所有资料里最终指向的大同小异的概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