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站在高高的阁楼上, 头顶是狂风是暴雨是一望无尽的黑暗, 唯有楼下有微弱的光直直射在他的胸口,而后又瞬间淹没在水里。他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因为那被吞没的点滴星火在最后一瞬间化作了阙云柯的样子, 一直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
窗外一声惊雷响起, 梁榕易手忙脚乱地去扒拉掉在地上的手机。他细白的手指按压着手机屏幕, 来回几次都因为面部识别不准而未能打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此时的他面目过于狰狞还是别的什么, 只能看到手机上的几个数字,上面显示六点四十五。
胸口剧烈的起伏衬着呼吸逐渐加速,十指在屏幕上划划点点, 他终于记起了锁屏密码。
手机像是深海里的救生船,屏幕解开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抓住了快被深渊吞没的那点光芒。
手机上的查找朋友被他不停抖着的指尖点开, 而后地图上显示他要找的人距离他25公里。
梁榕易眼睛闭上又睁开,终于看清了地图上红点所在的点。
“嘀”一声,手机自动推送显示据他25公里左右的夕阳古镇被台风扫荡,千年古镇摇摇欲坠。紧接着, 又有一条推送说多名青年志愿者重伤,两人死亡。
梁榕易跌倒在原地,而后控制不住地干呕。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剧烈的动作扯得本就干热的嗓子更加难受。柳飘飘闻声醒来,两只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幽绿的光芒。
梁榕易眼见着它看了自己一眼,又绕到床头趴着枕头入睡。突然一瞬间,他猛地站了起来。
玄关处有两把伞,一黑一红,是前不久买房中介公司送的。梁榕易当时很是嫌弃,但不知怎么就忘了丢,然后就扔在了玄关处。他一脚踩进鞋子里,右手凭着喜好握起黑色的伞,左手紧接着拉门。门关上之前,他又抵开了缝隙,换了那把火红色的伞,然后拼命往楼下跑去。
外面的天空一片黑暗,全然没有夏日白昼尽长的样子。雷声混着雨声砰然而至,一声盖过一声。地下停车场也积了水,梁榕易不甚爱惜地把红色的长伞丢在副驾驶上,然后一脚油门驶了出去。
小区的保安眼见着路虎撞上横栏,急忙出来劝诫:“先生,近日台风登临,我们不建议外出”。
“嘀嘀嘀”的喇叭声响在耳边,带着主人开不了口的急切催促着。
保安见劝阻无效,只好三令五申地强调安全事宜。梁榕易咽了好几下口水,沙哑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短短两个字“让开”。
保安闻声退开,皱着眉看向外面的柏油马路。这种天气里,这是唯一一辆出小区的私家车,他难免有些担忧。
车子急速行驶在暴风雨里,梁榕易想起副驾驶位上有润喉糖,他应该含上一两颗,但紧接着又想起这还是阙云柯放进去的。这车里有个小型医药箱,药物齐全,甚至有一瓶念慈庵的枇杷膏。梁榕易手在方向盘上转着没停,靠着望梅止渴堪堪度过这难熬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