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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煽动怨恨的,不是墨家,而是当初他们土地的封主。

适一直在说,变革天下这种事,不是一小撮人可以煽动起来了,最职业的革命者永远都是那些旧时代的贵族,他们才是最革命的人:若不是他们,何至于天下大乱?

这种看似割裂的怨恨,已经在诸夏滋生。

但在适看来,这根本不是事。

原本的历史上,数百年之后,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贵族世家?这些本该扫入垃圾堆的东西,要不是造纸术和印刷术发明的稍微晚了些,在始皇帝一统天下的时候就已经该走进垃圾堆了。

怨恨得是两方的事,适觉得解决的方式很简单,彻底消灭一方不就得了?

就像是非攻和兼爱的矛盾一样,有鲁人说我爱邹人胜于爱越人,爱鲁人剩余爱邹人……墨子时代的墨家是要讲道理的,到适这个时代,就变为了天下若是只有天下人没有鲁人越人邹人,那不就少了一个兼爱的阻碍了吗?

不管是城内那些悍不畏死出城袭扰的人,还是守在壕沟旁等待着射击的人,都认为自己站在大义的一边。

墨家要同义,而墨家又说义即利也,贵族和庶农工商的利是相悖的,那么同义的基础就是同利,二者相悖,只能取其一,否则便不能同义。

出城的人,或许为了那些自我感动的“大义”。

城外的人,又何尝不是为了他们所笃信的天下多数人的利即天下多数人的义?

二义相悖的时候,只有一种可以存在,如今的天下已经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只能选择一边。

那些深深的壕沟,看似阻隔了双方,难以跨越,如同彼此心中的仇恨。

但时间,会淹没一切,就算这些壕沟不去填埋,不过百年,便可以平整如初。

一切,都无所谓。

壕沟的外侧,检查完了火药铅弹已经完成了列阵的泗上士卒们眯着眼睛,举着火枪,听着对面哼唱的商颂之曲,静静等待着开枪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