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是我辜负郎君重托,未能及时将祖公血嗣送出信都,致使郎君进退两难……”
另有一人满脸懊恼悔恨说道,这人隆鼻陷目、额头窄平,是个很明显的羯人相貌,但却能够参加祖氏如此机密会谈而其余祖氏家将也都不感到奇怪。
这名羯人名为王安,旧年曾为祖逖奴仆,祖逖并未因其胡虏身份而加害,反而赠其财货让他返回河北。之后这个王安在羯国积功累进,成为一名战将,但是对于祖逖旧年旧恩深衔不忘,之后祖约叛晋投北,其人也竭力关照祖氏家人。
甚至若非其人努力保全,只怕就连祖道重这个祖逖唯一血脉都要被对祖氏心怀歹念之人加害,不能成人。
而祖青早前身在护国寺谋乱,也正是托付王安将祖道重护送出城,但是那一夜信都实在太过混乱,先是归国的燕王石斌被杀,后有许多依附张豺的豪强被调入城内,如此混乱之中,王安也没能及时将祖道重送出信都,以致造成眼下的局面。
听到王安满是自责的语调,祖青又开口安慰他几句:“当日信都内外实在太过混乱,也是我安排不周,现在想想,阿兄受阻城中也未尝不是幸事。就算出城,只怕也难安全远遁。王君能够心怀旧惠,义助我家,青已感激涕零,至于谋事不成,也无须因此自责。”
说着,他又转望向其他几名家将,笑语道:“我虽然拒绝了张贼的安排,但却接受了另一桩任命,明日便要前往西殿负责殿前宿卫。如今恶主已经入栅,枯守无益,反倒刘后、嗣君并在西殿,我若如此,同样大有可为。”
其他几人还待要劝,因为他们明白祖青本无为羯国效死之心,如今却要主动的越陷越深,分明已经是心存死志。
但祖青却并没有给他们劝告的机会,直接抬手制止了几人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继而叹息道:“父债子偿,旧年我父逆乱江东,以致晋祚垂危,伯父毕生攻伐旧勋更是毁于此中。我能侥幸活下来,已是苍天庇佑,更不愿此生无为、辜负天意。即便身死此中,也希望能够稍留壮烈薄誉于后。”
“不过我也知道,张贼待我素无良善心迹,此番再用,肯定潜谋其中。因是东台留宿仍然不可松懈,他若真敢奸谋害我,无非火烧东台,与之偕亡!”
讲到这里,祖青已经是满脸的决绝之色。石虎如今被拘禁在东台,但是由于信都城外还有张举并他此前纵走的石遵这些不可控的力量,因是眼下哪怕是张豺也不敢擅自加害石虎,不愿背负弑君恶名。
如今的东台,门户俱被钉死,石虎便被拘在其中,只留几名宫人贴身照料。为了防备石虎向外传递消息,甚至就连日常饮食供给都只是用吊篮送上东台。
因此就算是祖青,目下也难直接接触到石虎,真要施以加害,只能举火焚烧东台,将那暴君烧得干干净净。
祖青心中打算是,待他前往西殿值宿后,伺机除掉西殿的刘后并太子石世,至于东台这里,也要留亲信之人看守,同时引火烧死石虎。这几人便是羯国目下最核心人物,也是张豺眼下还能够勉强控制住信都局面的关键筹码,一旦有失,信都必将即刻崩溃。
至于此前被他放出的石遵,就连石虎这个真正的大赵皇帝都已经被臣下反噬,石遵区区一个叛逆余寇的假王更加不会是晋军王师的对手。
但是祖青这个计划中,仍然有一环不能弥补,那就是眼下同样身在护国寺的堂兄祖道重。就算祖青趁着晋军攻城时内外混乱之际发动,但是并分两路,仍然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祖道重撤离护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