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青怒吼一声,剑锋遥指于前,后方其部伍甲士已是鱼贯而上,将那些宫人宦者或杀或逐,飞快占领此处殿阶,并将大殿团团围住。当殿上宫人被驱逐一空后,祖青亦行至殿前,抬眼去望,便看到端坐在大殿正上的石虎。
石虎同样看到了立在殿门前的祖青,他脸色变幻不定,跳跃抽搐的脸部肌肉甚至连一个恰如其分、或惊或怒的表情都做不出,双唇翕动,张开口便是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青奴、青奴,究竟何人作乱?”
祖青垂剑接连刺死数名受伤倒地的宫人,才将心中那股涌动的杀意稍作收敛,他昂然入殿,凝声道:“中军将军石成,藏奸部伍,擅离职守,致使祸生阙下,百死莫赎!末将所率忠肝义胆,浴血奋战,捐身勤王,勇战御前,请主上诏示功罪,令内外昭然,使群情归安!”
石虎听到这话,心中再无丝毫侥幸,周身气力仿佛都被抽走,他死死盯住越行越近的祖青,口中发出怨毒至极的低笑:“竖子、竖子,果然奸门孽种,叛南乱北!朕旧年欲谋大事时,你不过黄吻小儿罢了!”
“天命混乱日久,祖某何幸能奉命反正,无愧先祖,无愧苍生!”
祖青此时已经跃上御座,挥剑斩落石虎膝上战刀,并割下皇袍一角以剑锋挑至石虎面前:“无墨亦可用血,请主上速速诏慰群情。若勤王将士无丝毫生机可望,则石氏满门,今夜绝嗣绝种!”
第1454章 垂死挣扎
祖青不是不想即刻手刃石虎,在其不长的人生生涯某一个时间段、即就是其父祖约死去那最艰难的几年,祖青更是将此当作唯一的信条来奉行,才能支撑着自己熬过那段迷茫又屈辱的岁月,没有自暴自弃。
今夜之后,这个恨不能生啖其血肉的羯胡恶酋终于落在了祖青的手中,他心中涌动的杀意几乎已经难耐,但仍凭着一股毅力按捺下来,原因便是石虎所咒骂的那一句“叛南乱北”。
祖氏背叛江东晋国,这是一不争的事实。尽管祖约临终前半是开脱半是懊悔的向身边人陈述当年不得已,但大错已经铸成,祖氏在南国朝廷就是一个叛逆者的面目。
手刃羯主石虎,祖青虽然自忖应该可以稍稍补偿其家旧罪,但前提是有人愿意为祖氏伸张公义。
祖青年纪虽然不大,但却见识过太多的人世凶险。今夜他本来打算将张豺也一网成擒,但是很可惜这个狡猾的老贼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双方此前虽然达成逼宫的共识,但彼此本就互无信任,张豺也仅仅只是将他当作手中一柄利刃而已。
这个老贼目下不知藏身何处,很有可能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在逼宫过程中石虎发生什么不测,便会将此夜所有罪名尽数扣在祖青头上,号召周边大大小小势力对祖青群起围剿,让他无命活过今日。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祖青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够得偿夙愿,一命又有何惜?
可是现在他不能死,多年忍辱让他明白,唯有活着才能创造更多可能。而且他与南国朝廷一直乏于接触,也不能确定如果他死在今夜的信都,南国目下执权的那位沈大将军愿不愿意为祖氏正名?
祖氏先叛于淮南,复祸于虏廷,究竟是迷途知返,拨乱反正,还是奸骨横生,僭主成性?一旦祖青今夜死在信都,那么身后风评如何,将再也无力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