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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鹜听到这里,是真的有些动容。他年久追随慕容皝,自然不会相信其人已经心灰意冷、无欲无求的鬼话,否则何必在这羯国将亡之际又穷生事端。真正让他动心的,还是慕容皝言中所描绘的这种状态。

老实说,沈大将军吴人的出身,是他们这些北地士流远赴相投的一大心结。他们既不是进用于微的元老,也不是同源同流的乡亲,的确能够得到优待的可能微乎其微,乏甚自立于南国的资本。

可慕容皝希望他们能够返回南国,一则通过他们缓和与南国的关系,二则通过他们来改善慕容部的生存环境。反之,他们也可以通过与慕容部的互动,来获得于在南国获用的机会。

这种状态一旦形成,则就是一种双赢的局面。慕容部如果能够强大到让南国忌惮、不敢轻启战端的程度,只能采取抚远羁縻的策略,他们这些久来谋生于辽边的北方士流自然是最佳的用事人员。他们若能得用于南国,又能反过头来帮助慕容部的发展。

如是算起来,对他们双方来说,的确是要好过单纯的抱团于辽荒。而且最重要的则是,阳鹜他们在这种合作中能够获得更多的主动权,可以不必完全仰于慕容部的鼻息,更符合他们得于左右逢源的谋身诉求。

可是,这真的有机会实现吗?或者说,慕容皝真的甘心放任他们离开辽边,转投南国,而并非一种诛心的试探?

“前程路远,仍须共勉。更何况眼下南国都还未得全胜,当下小论于此,也只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而已,只在你我会心。”

慕容皝站立于龙首陂顶,东西张望片刻,又突然笑起来:“若那个南国权臣能容得下我,我自然也愿永镇东北,为其藩篱,杀扶余、攻高句丽,壮其声势。”

说完后,慕容皝也不待阳鹜表态,似乎真的只是牢骚一番,摆摆手示意阳鹜去忙自己的事务,他则下坡上马,在兵众们簇拥下返回了紫蒙川。

如果不是南国过于势大,已经极大的动摇了这些晋人亡户的心志,慕容皝是不会跟阳鹜讲这些话语。双方主从名位早定,即便是空画大饼,也不至于讲出任由他们投奔南国,自己还要鼎力相助这样的话语。

他这一番表态,可以说是试探,也可以说不是。因为他心知,话讲出口后,一定就能说服阳鹜,驱使他往自己所描绘的那种方向努力。

而想要达成于此,慕容部本身不可混乱是前提之一,一旦慕容部控制下的晋人亡户起义作乱,一定会诱使南国来攻,阳鹜所要营造那种左右逢源的局面便无从提及。

所以,无论对方认不认同自己投羯的决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肯定会竭尽全力帮忙安抚那些晋人亡户之人情。

至于慕容皝会否按照他所说的那么做,这根本想都不用想,他这里还心心念念于要将羯国分尸吞噬,又怎么会将早已经吞下的再吐出来!

至于之后的事态发展,无非两种,要么他派往羯国的慕容儁能够招引众多羯国亡余势力,使慕容部得于更加壮大。

阳鹜等人若能看到慕容部将有争霸北方的势力,这些旧论自然提都不会提,会全力助他成事。做生不如做熟,他们在辽边经营数代之久,又怎么舍得轻易抛下这一切而转投前途未卜的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