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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兰听到这话,心中便有些不悦了。虽然温放之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正面做出回应,这本身便就是一种表态了。

他与洛阳行台接触不多,还不太了解行台的做事风格,见温放之如此敷衍,便觉是小觑了他而吝于封授,皱眉道:“辽边乱中不乏秩序,羯主旧年驰骋中国,但用略辽边之后,也每多挫折。两边世情,终究有别。我君、父旧年也受晋恩,如今也愿携众归义助用。但王恩断绝多年,辽卒多有陌生,恩威不浴,恐是不能勇于用事。”

温放之听到这话,脸上笑容仍是平淡:“生民适乱年久,人情如此,也是无可厚非。但我诸夏自是章制天邦,这一点遂古相传,如日月恒久,素来都没有违于章制、循于私情的道理。适之则安,不适则亡,羯势旧年也曾汹涌,如今已成灶下余烬,消亡未远。至于四边若真私情固执,那也只能布武边荒,再作理定。新袍裁定,不着旧履,这一点也希望段公能仔细领会。”

听到温放之将段兰比作不合脚的破鞋,席中刘群等人脸色俱都微有异变,他们对于行台的风格,其实同样不乏陌生,这些年来习惯了寄人篱下的虚与委蛇,见温放之身在对方大本营中还要如此强硬的应对,心弦不免绷紧。

段兰是在稍作回味之后,才品出话语中的意思,脸色转而阴郁下来,同时语调也变得有些生硬,不复此前的和顺:“国使高论,恕我边胡识浅,不能领会。但若果真有善教于我,不妨长留此境,昼夜警我。”

温放之听到这话后,便从席中站起来,笑容显得有些恣意:“段公或是不知我是何人,我是行台沈大将军亲遣巡督辽务、兼抚诸夷。辽边此境,自是诸夏故治,东南西北都可长留。段公愿意听教,自是大善,但我却恐你财乏势短,不能久奉,强要系留,多是累人累己!”

“你、南蛮远客,安敢小觑于我!”

段兰闻言后已是勃然色变,同样起身怒视向温放之。

刘群等人眼见彼此已经开始口出恶言,也是不能淡然,纷纷起身想要说和几句。

温放之却对他们摆摆手,直视向对席的段兰,说道:“虏酋逞恶,决我生死则可,岂能决我去留!大将军麾下用事英武,非独温弘祖一人,行台带甲百万枕戈之众,正患乏功分酬!来来来,你要如何,我从容相待!生是中国伟丈夫,会受你伧胡逼迫!神州浩大沃土,虽有贼胡亿兆,无患无处抛尸!”

“狂士真要求死?”

段兰总是一部首领,兼觉今次自己背弃羯国,南国总要予他一些抚慰,却没想到温放之竟然如此悭吝凶悍,一时间也是怒火中烧,直接抽刀在手怒吼道。

“段某不要自误!”

眼见段兰已是激怒,下席慕容霸同样推案而起,入帐之际已被缴械,此刻则直接将木案持在手中。至于温放之的随员们,则早已经拥立于主官前后,裂目以视。

原本尚算和气的氛围,眼下荡然无存。刘群、卢谌等此前还有几分慌乱,但在观望片刻温放之的表现后,洒然轻笑步入温放之的身侧,只觉得早年有形无形重压于肩的负担此际已是荡然无存,心胸开阔,一身轻松。

段兰持刀在手,脸色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刀锋一转指向帐中的慕容霸,怒声道:“我与国使论事,岂容慕容部孽种在畔窥听,速速逐出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