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有一人站立起来,薛涛就觉得自己心里被捅了一刀,脸庞更是火辣辣的疼痛。他原本还自觉得自己思虑还算周详,也做好了待命而动的准备,当现实坦陈眼前时,却让他羞愧的无法接受。
“若大将军知道了河东军府被经营出这副样子……”
薛涛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又是一动,再次翻出大将军的调令翻看一遍,才渐渐似有所悟。
调令中并没有规定行军的路线、包括具体的军期,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原本薛涛还感念于大将军信重,但眼前事却让他感想更多。
这一次的军事调度,并不独限于他们河东军府,而是一次跨地域的整体调整,围绕塞胡南来的王师部伍便有好几部分。除了关中军府于北地等郡县层层设防之外,尚有关西精锐、新组成的镇武军同样出关作战,而在目下的陕北,还有弘武军这一老牌劲旅。
塞胡实力并不算强,这不仅仅只是时人的粗浅印象,前线弘武军传来的信报也显示出这一点。但大将军在规划战略的时候,还是郑重其事,不独两支精军排设在北,域内又层层铺设,甚至将他们河东府兵都征调前往……
大将军应该不是失望,而是对他们河东府兵的底色如何有一个充足的了解。今次所以调集他们,主要战略意图大概也不会寄望河东军能够完成,应该只是一次练兵。
想到这里,薛涛不免心中又是一叹。他倒不是丧气于辜负了大将军的恩用厚望,而是有感于大将军对他们河东军的体恤,愿意给与他们合适的机会磨砺成长,这一次练兵,对手本身并不强,还有弘武军和镇武军这种精锐强军搭配作战。
“恩用若此,何以为报啊!”
薛涛长叹一声,心情更觉沉重。他也明白了,大将军仍然给他留下了一段缓冲的时间,让他得以大刀阔斧改革军府残留的乡情积弊,而他眼下也不必再发什么远征猎功的宏愿,趁着当下军令之势,将河东军府锻造的凝实起来,带出河东乡境抵达陕北战区,便算是第一个阶段的胜利。
想到这里,他心情复又端正起来,抛开心中诸多杂念,只是静默观望着那些兵长们主动交出符令、军职。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步,稍后他还要继续肃清部伍,将不适合的人俱都裁汰出去,同时还要防止这些人去职之后心怀不甘,煽动他们留在军府中的部曲作乱。
后一项任务,对薛涛而言其实不难完成。行台给他留有足够的缓冲时间,长达数年的集训操练,已经让那些乡勇们渐渐适应了自己身为军府府兵的新身份,各自家主原本在职还好说,一旦去职,还能对他们施加多少影响也是存疑。
同样的,河东局势目下蒸蒸日上,这些退出的乡士们本身便无意于弓马武事,眷恋乡土资利,退出之后,他们或许反而要松一口气,转身投入到资财获取中,懒于再问故旧武事。
如此桩桩种种,可以说大将军将所有条件都给薛涛准备好了,他若还不懂得顺势而为,那么就可以说是一点救也没有了。
将这些俱都梳理清楚后,薛涛才明白了大将军针对河东的整体经营概略。
先是通过绝对的包容甚至于纵容,让河东全无抵触的归入行台统治,之后又全力配合蒲坂大营的营建,没有在西征战事上形成一丝掣肘,快击快打,抢在各方俱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已经将关陇俱都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