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仇深厚,不可忍耐,今日我召集诸位至此,正为唤醒我关中儿郎烈气,与敌死战于灞上原野!”
杜洪振臂怒吼,继而帐下亲信便搬抬来大量的箱笼摆在堂下,他上前一步将那些箱笼打开,内中装满了珠玉珍器,一时间令得满堂生辉:“此中诸多金玉重货,既有我多年私囊积蓄,也不乏近来乡亲资助,但乡土都将无存,重货又有何惜。今日毕陈于此,犒赏将士。诸位可有胆量与我同往灞上掠阵督战?”
听到杜洪如此慷慨表态,众人一时间也是激动不已。于是一众人叫嚣着行向灞上原野,所携带除了这些珠玉珍货之外,另有大量的丝帛、皮毛等物,甚至还有众多柔弱妇人也与这些财货聚集于一处,并作犒赏之物。
很快,杜洪麾下将士便与那些豪强家奴们在拥挤不堪的灞上开辟出一片空地,将大量金银财货、娇美妇人聚拢在此。杜洪又登上一座坞壁墙头,大声宣告军令,言是凡有亡命之徒敢于过河进攻,只要能够带回一个敌军首级,场中财货、美色俱都予求予取。
人之大欲,财色而已,如此赤裸裸的诱惑,很快便在塬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民众们俱都爆发出极大的热情,若非那周边还有大量军士包围保护,只怕已经要按捺不住上前哄抢。
随着杜洪军令传往各方,塬上不乏壮力已经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冲向灞水近畔,将浮板抛入水流中,闹哄哄的往对面冲杀而去。
晋军方面也很快做出了反应,先是千余骑兵飞驰而出,沿河飞射,大量泅渡卒众溺死于途,不得登岸,尸体或漂或沉,渐渐地就连河道都拥堵起来。
对面许多冲在前方的卒众们,眼见如此血腥残忍画面,心中也渐渐滋生悔意,可是这会儿他们却已经身不由己,后方大量受财帛鼓动之人嚎叫着向此冲来,前方许多人收势不及直接落水。
到最后,这一段灞水河流甚至被人尸、器杖所填平,这让后方人众冲杀之途更加明显,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登上对岸,有了稳定的落脚点,继而便向晋军大营发起了冲击。
然而这群人仅凭一腔血勇,全无章法的冲杀,又怎么能冲垮晋军扎实稳固的营盘,唯一的结果只是尸体横陈,铺设于这一片原野中,死伤不计其数。
“晋军锐气难当,乡土之祸,实非战之罪!其卒众杀人盈野,丝毫无恤我乡徒性命!我纵然有心决战于此,但众位也见,这只是耗费生民性命的徒劳之举。纵然心痛不忍,但为了保全一二乡土元气,我也要请众位随我转退别处,暂避锋芒,来日总有机会报此大仇!”
杜洪手指着灞水附近那血腥战场,一脸沉痛道。他不惜以此数千人命营造一个血腥杀戮的画面,就是为了瓦解这些乡徒们顽守于此的心志,受其裹挟遁逃于外。只要有这些乡望加身的乡豪们在他掌握之中,来日他还有集众复起的可能。
相反的,他若真的孤身远遁,将这些乡豪们留在此境接受晋人管理,这些人为了洗刷嫌疑、邀功取宠,必然要对他穷追不舍、痛下杀手!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不乏奢望或许真能凭此激励、以浩大人势冲垮对面晋军营盘,若真发生那种情况,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很明显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这一想法纯粹就是多余,晋军之强远不是这些只凭血勇的乌合之众能够匹敌的。
那些乡豪们这会儿一个个神态也都是变幻莫测,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决断,坞壁外已经有乡徒开始冲开那些财货外的守卫哄抢起来,眼见大乱将要波及四方。
这会儿杜洪更不给他们太多考虑的时间,直接下令让身边精锐半胁迫、半保护的包围起来,冲出坞壁,脱离灞上,直往后方长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