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阙周边的兴盛,山川景致秀美还在其次,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启泰元年沈大将军行台入洛之后,首先便将早年位于淮南寿春的馨士馆并工程院迁移到了这里,分立于伊水两侧的山岭之间。
除此之外,尚有诸多民学分布于两山之间,使得伊阙周边处处都洋溢着一股浓厚的学术之风,也因此得到一个“天中学府”的雅称。
只是在这天中学府的盛名之下,仍然隐藏着一丝不和谐,那就是坐落于西山的工程院。工程院的存在,对于馨士馆等学府而言,那就是总感觉我们之间混进了一个怪东西。
馨士馆能够在世道中享有崇高声誉,这一点并不奇怪。且不说经义之学本来就是两汉以来传承悠久、治家兴邦的显学,单单馆中学士便无一不是南北硕学鸿儒,身载重誉。
而且馨士馆最大的优势便在于包容、全面,或许某一单纯学术方面,仍然达不到一些经学世家世代传承的那种精深与高度,但从总体上以及对世道的影响与覆盖,却不是那些蜗居乡土、闭门自守的经学世家能够企及的。
虽然此世仍然不乏经义深厚的人家以正统自居,看不上馨士馆这种庞博杂糅、不乏鱼目混珠的学术体系,但对于馨士馆的影响力却不能忽视。
尤其馨士馆从寿春转移到洛阳,又收罗大量经学传承与典籍之后,整个体系更加庞大,俨然已有经义正源的气象,反而那些传承悠久的正统经义学理被逐渐的边缘化。而这种势头,也促使那些保守的经义门户或主动或被迫加入其中,否则只能被世道所遗弃。
馨士馆能得盛誉,还在于一个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可是工程院的强势崛起便有些撩拨时流底线了。
工程院的创建,主要还来自于早前淮南都督府的倡导力推。待到洛阳行台创建,工程院落址西山之后,来自官方的这种力推则更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首先在管理构架方面,沈大将军亲自兼领工程院院长。而管理具体事务的则是南北都不乏誉望的丹阳小仙翁葛洪,以散骑常侍而领博士祭酒,单单在职位上便与太学、国子监官长达到了平级。
这种安排令时流有些无法接受,在他们看来,工程院所教授之器理、械论之流,无非生人庶用的技艺小术罢了,怎么能够抬到与经纶大道相提并论的境界高度!
虽然也不乏时流于这些道理上多有涉猎,但更多只是一种兴趣爱好和生存需求,在价值高度上并不觉得这些技术能够达到人伦教化那种高度。
因从宜之便法,以应未有之变故,通万物之机密,以复三代之纲常。天地伟力,化生万物,概非无因,人以灵长,承恩受命,自具取物补道之责。达于物理,尽于物力,伦理之余,以力相补,则天地和鸣,永无失序。
葛洪当年于淮南受命主持创建工程院的时候,便撰写了一篇《物理赋》。
刨除其中那些牵强附会的神仙玄说,其主旨表达还是非常符合沈大将军的价值口味,这一篇赋文本身便避开了从人伦高度去辩证物理价值所在,而是认为人该洞悉天地于万物中寄存的道理,化用物力,以此作为伦理纲常的补充。
换言之还是应该以伦理教化为主,但若有实在伦理教化不了的执迷不悟之众,那就需要以物理手段去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