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自存心中,不必深究细论。如何论断抉择,终究还要台辅苦恼。至于我等乡士,眼下也只需善守乡境,抚定乡情罢了。蔡公若觉独力为难,不妨再请京府刘公入郡为辅。沸汤只是暂时,不久自可诸事悉定。”
结束了与蔡谟的谈话,王允之又将王彭之唤来,吩咐他要严守乡土,同时准备伺机配合晋陵王耆之夺下大业关这一东去通道。虽然这些布置眼下未必有什么明确目的,可是真正需要用到的时候,往往能够发挥奇效。
外事都已交待完毕,王允之才又让人将他幼子王晞之领入,上前轻抚其顶叹息道:“你父所为,善恶无论,保全家祚用心始终如一。异日无论成败如何,我儿无需以父为耻。归乡之后,在家敬奉亲长,遇事善作深度。即便不以先贤古事鞭你,近及眼前,吴中梁公冲龄而救家门倒悬之危,你也不要因年幼而有松懈,以此常作自勉!”
说完后,王允之才手扶佩剑,在百数名亲众部曲簇拥下行出金城,汇合在练湖埋伏的余众,直往覆舟山而去。
随着王允之抵达建康,畿内这种同盟形式总算得以完整。褚翜一系司豫乡众以石头城为中心,而青徐人家则汇集于覆舟山并城东周边,台内政事交由何充暂作主持,而庾家兄弟则分成一内一外,庾冰在内拱卫建平园,庾翼在外率众把控都南。至于庾翼此前夺取的宣城,则再次交回了褚翜手中。
经过了一番喧哗骚乱,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来,都内局势再次归于平稳。所以诏命也再次得以通畅,此前一直悬而未决的徐州继任问题也终于通过诏书确立下来,梁公沈维周也再次得以加官,都督徐州诸军事。
随着诏令过江,江东各方也都是战战兢兢,如果沈维周领受了这一官职,那么眼下的危机便算是已经渡过了一半。
当然这当中还是有些不可控的因素,比如沈维周甘不甘于接受当下的局面?至于此前皇太后究竟有没有发出苑诏召沈维周过江平乱,随着皇帝和皇太后都被严控起来,这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就算沈维周能够拿得出,那必然也是伪诏!
与此同时,在没有了内部掣肘纠纷分神之后,台内也终于再次抽出了精力和人力,继续大力搜查沈充的下落。无论其人是生是死,一定要调查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还有就是整顿近畿周边吴人的聚居地和乡众团体,同时丹阳郡府特命严索吴人乡众于近畿经营置业中诸多不法,凡有入讼,则必严惩!
然而,这种平稳肃穆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各种异兆便频频生出。首先便是近畿周边郡国之中频频出现疑似沈充的踪迹,宣城、义兴乃至于京畿近畔,都屡屡有人汇报。
很明显这是沈充的疑兵之计,由此似乎也证明了此前沈充遭袭的确是他用诈脱身。
而类似的信报,台辅们却不敢公诸于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但是对于每一次的汇报又都不敢怠慢,哪怕百次里有九十九次都是假的,但只要有一次是真的却被他们忽略,对于当下局面稳定便是一个致命的疏忽。
所以,诸多宿卫也都各自拆分成小队伍,无头苍蝇一般追逐着疑似沈充出没的痕迹。这不免造成一个甲兵频频有动的现象,甚至于此前没有被波及到的偏乡远邑民众们也渐渐察觉出时局的微妙,各生凛然之感。
如果说沈充的时隐时现,只是令台辅们头疼不已,整体上还难动摇来之不易的平稳局面。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简直就是要人老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则流言悄然出现,于畿外郊野散开,继而便快速传播到了建康城内。这则流言的内容便是,台中已经决议,将要将宣城、义兴、丹阳、晋陵、吴郡等地割划出来,侨置南徐州以土断大置侨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