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止一边驾着牛车前行,一边在心里核算,他所选的这五头牛都是选的膘厚毛长,能够承受住长途跋涉的。这样的牛在建康周边作价不过四五千钱之间,一方面是因为京畿周边工商兴旺,耕织反而稍逊,另一方面则是江北大量贩售南来,也极大的压制了价格。
吴中近年来也是商事兴旺,与之相比田亩所出反而被渐渐超过,所以许多乡宗也都不再乐意耗费大量米粮供养数量庞大的荫户,放免已经成为潮流。
而这些被放免的荫户若是没有旁的技能,毫无疑问垦荒耕织是最踏实稳定的谋生手段,所以对于农具和牲畜的需求量也是大增。
官府虽然不提倡耕牛的私下买卖,但也是禁止不住,只能通过开具赏格来掌握耕牛。这样的耕牛若是在县府上籍,本身能够获得千数钱左右的补贴,若是遇到官府征用的情况,每月还有几百钱不等的饲料补贴。或者凭耕牛和劳力参加县府组织的垦荒,可以获得不同亩数的几年免税。
所以,孟止这五头耕牛若能成功运回乡中,无论是留下自用还是直接售卖,所得都极为丰厚。就算是支撑不回乡中倒毙途上,牛皮、牛角包括牛肉等材料,也能勉强收回过半的成本,只是途中耗费的饲料就要赔进去了。
跟这五头牛相比,那两匹驽马在孟止看来就不是一笔好买卖了。马价在江东始终极高,哪怕这两匹马无论毛色还是体魄都乏甚可观,但合起来也花了孟止一万五千多钱。
而且一旦踏上归程,这两匹马便状况频出,如果不是队伍中有兽医沿途照看,只怕早就要累死病死了。但就算是这样,单单为了照顾这两匹马,孟止心内核算这沿途还要搭上五千多钱的成本,到了乡里一匹成本便高达万钱之多,这还是能够成功运回乡的情况下。
“还是太冒失了……”
想到这里,孟止不乏惆怅的揉了揉眉心,他也是被吴乡极为高昂的马价所诱惑,要知道在吴中但凡是马,最低都在三到五万钱之间。原本他觉得值得冒一次险,但还是小看了马匹的娇贵和运送的难度,现在看来这将近两万钱的本钱是很难收回了。
两万钱,已经是孟止在都南做工,勤勉一整年扣除所有花销后的收入所得,他怎么能不心痛。
不过抛开这两匹马的阴影,这一趟归乡总体上前景还是不错的。
且不说能够获得高额回报的牛,其他四万多钱的物货,回到乡中后基本上也能获得将近一倍的利润。如此一来,他手里的浮财便远超十万钱数,这一笔钱,其中一部分孟止打算向主家将妻儿都赎买出来,这样便有了自立的基础。
作为家生的荫户,孟止跟主家关系也算不错,主家阿郎离都前便告诉他,只要上交两万钱,他们全家都可放免。
这一份钱数也不是主家无良剥削,孟止自己是个技艺精湛的陶工,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是庄上织工,大儿子则在纸坊做工。一家五口除了一个将满十岁的小儿子,剩下的都有一技之长,这全赖主家的培养,更不要说如果没有主家张罗,孟止凭自己甚至根本没能力娶妻生子。
所以这两万钱与其说是赎身钱,不如说是主家关照只取的一个象征,当然这也是因为孟止这些年为主家在外劳累尽责应得的回报。
“两万钱赎买家人,三万钱留给大郎娶妻。牛要留下来两头,往后自立过活没有田亩是不行的。再拿出五万钱来,跟主家合营一处瓷窑,往后也就免了在外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