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沈司空向他讲述的那些道理,此刻再结合着这些吴人子弟们看似疯狂的买卖行为,郗愔也渐渐心有体会,意识到钱财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满足人的生存和欲望享受那么简单,其作用之大远超自己的想象。
而只有明白了这些,金钱在他手中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也就是沈司空所说的得于财利而避于财弊。
郗愔这么想,其实倒是把沈充的用心想得过于高尚了。
其实沈充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敛财而已。虽然江北局面越来越稳定,但自从台中摆明车马对沈氏进行打压后,还是给沈氏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虽然沈氏乃是吴人目下当之无愧的领袖,但也并不是说所有吴人门户都要沦为对他们言听计从的附庸。随着局势走向日渐严峻,自然也有相当一部分吴人门户心里打起了小九九,不愿过于冒险将资货北输,将所有筹码都压在沈氏身上。
所以今年以来,吴人的商贸热情被极大程度的打压,大量时人在资货用度方面选择囤积而非向外输送。再加上台中在运道方面的钳制并淮南本身策略的调整,所以今年向江北投放的钱粮大幅度缩水。
可是沈充却深知,若想取得这场博弈的最终成功,单单强兵是不够的,钱粮方面必须要储备充足。无论是前期的维持局面,还是不得不正式发兵,包括动荡之后的重建,都少不了钱粮的铺垫。
但在这种形势下,他若是用强逼迫,必然适得其反,会让沈家更加乏助,所以只能在别的方面想办法。
所以沈充才与钱凤策划良久,组织起这样一番歪理言论,用以煽动这些吴人后进子弟们竞撒浮财,通过各种手段将之吸收过来化作储备之用。
当然这番言论是难免蛊惑之嫌,但基本上还是自愿为主,而且这也符合沈充的一贯形象,谁家要因此抱怨,那就要怪你自己没有教育好子弟了,与人无尤。
沈充这番言论兜售以来,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获得了极大的反响,不独大量的吴人子弟奉若圣圭,甚至就连一些侨门人家都不乏拥趸。
这番歪理如此有说服力,主要还不在于本身有多强的说服性,应该要归于时人对于类似深入世务的成功学的渴求与追捧,哪怕对一些以经书家学渊厚传承的旧望门户而言,都可以说是他们认知的一个盲点。
的确沈家除了家资雄厚之外,余者无一可夸,但能够培养出沈维周那样出色的子弟肯定是有其独门技巧的。如果花钱就可以的话,谁家又会舍不得?
至于后续那些吴人自强意识的觉醒,全面赶超侨人等相对正面的意识,那是随着事情的逐渐发展而被逐渐挖掘出来的。
的确,烧钱这种行为是让吴人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吴人在侨门面前获得满足感和荣耀感,通过这种拜金的心理,来抵消文化上差距所带来的自卑。而且也的确有品质、有质量的生活是需要以优越的物质条件为基础的。
而这种吴人整体意识的觉醒,也让沈充察觉到当中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