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稍后皇太后又紧接着表示打算派淮南王前来寿春庆贺,这就难免彰显出几分托古寄意的味道,期许自家小儿能做司马忠犬,强力外戚。沈哲子对霍去病那是充满崇敬,但却不乐意自家孩儿与之沾染什么寄望意蕴,无他,命太短。
公主言其烦躁,自然也是因为看出自家母亲这种意图流露,同样略有薄愠:“我家孩儿命数清贵,宗中强林为庇,灾病自然难侵,何须再有小字独表!明明内外大喜,母后偏要厌声恼人。”
她这么说,也是不希望自家夫郎心中怀怨过甚。母后意蕴如何,就连她都能体会几分,更不要说高智人莫能及的夫郎。母后这一番拙劣意图,完全就是凭着忠义名分敲打自家,而且还是选在殊功、嫡子并得这种双喜临门的时刻,也因此更加令兴男公主不满于母后的不近人情。
她虽然是帝宗长女,也希望自己夫家能够成为晋祚良佐,但如今良人、佳儿俱得,立场自然也会有微妙偏转。自家夫郎为晋祚创功几何,那不是一人夸言,而是举世皆知。
母后抱残守缺于江东,根本不知江北用事之艰难,只道夫郎大功只是唾手可得,自身受惠安养江东,反而忌惮夫郎殊功太甚而隐有忌惮,甚至将主意用到自家刚刚降生的小儿身上,实在太不公平,让人齿冷!
有时候,兴男公主甚至觉得自己存在简直就是夫郎的一个羁绊。在她看来,夫郎乃是一个绝不逊于父皇的英迈时选,母后以为高官厚禄已经算是足偿,但于夫郎而言,才不止于此,诸多加恩反而是一种限制。
此一类事务,沈哲子就算在自己心内勾划良久,但也极力避免在公主面前提及,尤其这娘子刚刚生产,他更不愿因这些许杂事败坏心情。
几封书信细览之后,他便将之抛在一侧,揽住公主娇躯笑语道:“门下添丁,长辈自然欣喜,有所期许祝福,那也都在情理之中。不过这怀抱爱物,那是我夫妻夜中无眠,挥汗造就,如今肉胎结成,降生此世,又哪容许旁人分功代劳,坐享其成。我家儿郎,我自名之,即便亲厚尊长,也不好干涉这种帷门之乐。”
听到沈哲子噱言,公主先是俏脸一红,轻啐几声,继而也不乏附和道:“这才是真正的道理,我自家辛苦,自己心知,如何呼唤我儿,那也是父母该享的乐事。母后这种亲切之念,又不是无从排遣,若真急不可耐,还不如去训告她自家儿郎。”
讲到这里,公主又抬头望向沈哲子,不乏期待道:“那么夫郎是想好我家孩儿该要呼唤什么雅号?”
乳名小字之类,倒也不必过分严谨,贱命好养活之类的说法,沈哲子倒也并不如何执迷,古今不乏长寿人瑞,问起小字也未必就是一水的狗剩、二蛋。
听到公主这么发问,沈哲子也是稍作沉吟,而后便笑语道:“不妨唤之阿秀,人多言我江东灵秀汇聚,这小儿得乃父真髓,唤作秀儿正是恰当。”
“阿秀?”
公主听完后低声念叨几遍,然后便拍掌笑起来:“这倒是个好名号。”
她倒也讲不出这名号好在哪里,但正如夫郎所言,小儿乃是他们夫妻情浓爱切的结晶,她自己怀胎十月,夫郎为之定号拟名,才算是夫妻并力,和气美满。
公主自己念叨着小儿名字,又忍不住拉起沈哲子缓行到小儿安睡的阁楼里,对着那仍在酣睡的小儿低唤了好几遍,笑意盎然,然后才又悄悄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