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闻言后便摆摆手,于是殿中诸多侍立的宫人、内侍俱都告退,只留下几名绝对亲近之人。
“臣今次归都,携一罪囚,名为司马勋。其人冒认宗籍,已是胆大妄为令人惊悸,早前竟为台使过江抚军。维周因好奇其人身世,故以招近以问,却不料其人竟是心怀歹念,藏刃于怀,若非近侍谨慎,维周险为所害!”
听到庾条这么说,皇太后已是陡然色变,甚至险些从席位上跌落下来,语调更是颤抖不已:“竟有此事!那、那么维周他、他可曾……”
讲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若是沈哲子真为所害,那么淮南早就大乱,更不会有此前大破奴国几十万众的壮举了。但是一想到国战在即,居然有人敢行刺前线将帅,皇太后一时间也是后怕的手足冰凉,继而更是牙关错咬:“那害国罪囚何在?定要将之脔割示众!还有何人派遣贼人?一定要追查到底,决不可姑息国贼!”
庾条讲到这里,嘴角已是泛起一丝苦笑:“维周绝非虚仁之辈,若是于国有助,虽千万之众也要排兵杀之!如今羯国已是大乱,正是江东上下同心,勇进故国之时。若是此刻爆出此种恶迹,则内外必定惊疑胆寒,或将害于王业复兴之大业。所以一直隐忍至今,今次将罪囚押解归都却不大宣其罪,正是大忍为国,不愿因此搅乱时局,使国无宁日。若背后弄奸之贼能够自惭自惧而自退,这于社稷而言也是大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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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台城之内,各方俱都绷紧心弦,提心吊胆,凡有风吹草动,必然引得万众侧目,更加没有秘密可言。
沈充归都未久,正是备受关注之时。台臣们也不会因为他此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配合态度,而忽略其人的危险性。所以当沈充突然离开台城往都南而去的时候,其身后便跟随了大量的各家耳目。
如今的建康都南,已经是吴、会人家主要聚集点,吴会人家在这里的声势之高,甚至已经超过了丹阳本地人。沈家作为如今吴中人家的头马,在这里也是广置产业,多有子弟部曲安置于此。
在沈充离开台城的同时,在都南这些坊市、园墅以及邸舍之间,也有大量人众于此聚集的迹象。都南所在本就是人烟稠密的繁华区域,对于一些异常的迹象感应也都不乏敏捷。当十多人、百数人成群结队的在一些固定的地点聚集起来的时候,很快便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类似沈家这样的豪宗高门,门生部曲不可胜数,但在城内管禁极严,是不能直接安置在城内的,所以往往散布于城外一些庄园、别业之中,或耕或工,也是一种家业经营的手段,一俟有什么异变发生,顷刻之间便能召集起来。此一类的布置,尤其在经过苏峻之乱后更加成为一种常态潜规则。不独沈家如此,凡有此类条件的人家,俱都会有类似安排。
当沈家门生部曲开始集结,另有其他吴人故旧人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便也开始下令自家门生部曲集结,助阵沈家。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在都南那些庄园之间竟然集结起了多达两千余众,俱为丁壮勇力,哪怕手无寸铁,也是一股让人侧目的力量,甚至已经能够对城防宿卫造成不小的冲击!
那些各方查探消息的耳目察觉此事之后,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快马加鞭往城内汇报。得知此事之后,台内一时间也是群情哗然,惊悸不已,担心都内或会再生动乱。
沈充突然离台,其家城外部曲突然集结……这似乎是要找人玩命的节奏啊!
此时台内关于司马勋与王彬的联系已经被追查出来,台臣们原本还在猜测王彬派司马勋过江去意欲何为,这当中又隐藏着怎样的消息。此时得知沈家有此异动,得了,那也不必猜了!
一些层次不够的台臣们已经不乏幸灾乐祸之想:别管王彬派司马勋过江要对沈维周做什么,必然没有什么好心肠。类似沈维周这种麟儿,无论生在何家庭门之中,那都是家业所系、如珠如宝,唯恐出现什么闪失。王彬既然敢对沈维周心生歹念,那也就不要怪人沈充去跟他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