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在观战一段时间后便离开颖口,所以当一日战报汇总上来之后,诸将俱都皱眉望向郭诵。而郭诵也是满脸的纠结沉重之色,如果明日奴军还是保持如此强度的攻势,乃至于更加激烈,那么单凭颖口眼下的军力和储备,再坚持一天都极为困难。
“请援吧……”
过了好一会儿,郭诵口中才徐徐吐出这么一句话,话一出口,脸庞已经自觉滚烫。此前他还不乏雄心,多次力言要固守颖口,没想到仅仅只过了短短一天的时间,颖口便已经有了被攻破的危险。他是已经竭尽全力,乃至于亲自冲入战阵厮杀一通,但是现实如此残忍,仍觉问心有愧,辜负厚用。
可是颖口使者尚未动身,寿春军令已经传入:并无后援,固守颖口最起码要再坚持一个昼夜,届时自有舟船接应撤离。
“驸马是决定放弃颖口了?”
得悉这一条军令之后,众将神情俱有异变。他们虽然也深深的感受到防守颖口的压力,但既然军令所命,也都并无放弃之想,竭力防守鏖战竟日。可是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镇中便决定放弃颖口?那么白日力战身死于外的将士们,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奋战于此,意义又在哪里?
郭诵在接到这条军令的时候,呼吸一时间也有一些阻滞,有些无法接受,但在沉默半晌后,还是涩声道:“驸马坐镇方面,匡览全局,取舍自有深意。我等战卒,还是不应质疑,既有此令,来日力战务求多斩贼虏!”
力战不必等到明日,入夜之后不久,营垒外旷野中又是灯火通明,奴营中旗鼓阵阵,竟似是打算夜中继续进攻!
听到信报之后,郭诵自难安坐,当即再率众将出营,便见对面奴军已经阵列齐整,又向战场推进而来。于是便疾令三千整备兵众冲入阵线待战,同时诸将各以督阵部曲以充军阵暂为后继,同时快速集结营垒内其余兵众,次第阵列出战迎敌。
为了能够尽快拿下颖口,石虎也是不计代价的投入。日间一场恶战,奴军战损实多,哪怕他本就是一个不恤人命的凶煞之徒,但短短一个白天的时间里就打没了万数人命,仍然让他深感与淮南军之顽强。
日间调度集结,十几路、百数营人马轮换参战,俱有折损,分散在这庞大基数内,倒也不算显眼。各部兵长只知自己所部折损情况,对于战损总数并无明确认识。但如果时间拖久了,这么大的战损势必难以长久隐瞒。
所以,石虎在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尽快从速的拿下颖口,打通舟船入淮通道,绝不能让大军被长久阻拦于此消磨锐气。只要把控住入淮通道,水路汇合,在淮上进退自如,届时在这里损耗的人命和物用,俱能得到快速补充。
首轮夜攻的兵众乃是别部调来的新锐之军,一俟入阵,士气可谓高昂。而淮南军却无羯胡这么充足的兵力可供轮调,防守兵众白天里已经经过几轮恶战,战斗力难免会有下滑。所以初期羯胡军队推进可谓顺利,顶过较之日渐多有不如的箭雨狙击,居然有千数人众顺利冲入敌阵中。
但这些新锐之师也不是没有缺点,那就是还未适应白天那种惨烈的战斗节奏。这千数兵众冲至近前后,淮南军顿时组织了一场集中攒射,霎那间便将近半奴兵射杀当场!那些幸免于难的奴兵一时间被杀懵,片刻后竟然不战自溃,不敢再前冲送命,而是转身往后逃去,顺便冲垮了己方进攻的军阵。
淮南军初得小胜,一时间士气不免大振,防线守护的更加扎实,也渐渐感觉到来犯之奴兵较之日间战斗力多有不如,不是顽强之敌。
这也是当然,夜中发动攻击的主要是奴军中的杂胡义从并郡国兵卒,本就不是奴军中的精锐,所以淮南军在应对起来自然要从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