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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直枯坐到了晌午时分,一阵颇为杂乱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旋即便有几名年轻女子行入室内,为首那一个,便是谢奕的夫人阮氏,至于其他几个,也都是谢奕的侍妾。

察觉到家人行进房中,谢奕神色略显不自然,索性直接在榻上背过身去,不看众人。

眼见谢奕此态,几名女子脸色都变一变,他的夫人阮氏上前一步沉声道:“丈夫既已自立,外任国事,内维家纲。诗乐可养清趣,游饮可壮形骨。如今夫郎绝迹人前,竟日枯坐,不言情困,妾等亦不知该要如何邀幸,惟乞速去。”

说着,她便盈盈拜下去,而其身后几名侍妾也都纷纷随着大妇下拜。

谢奕听到这话,便不好再对家人面壁不看,他转过身来下床,神情仍是阴郁,垂首望着自家妻妾叹息道:“我心中之忧苦,你等妇人哪能尽知。何苦以情迫我,让我更添烦忧!”

自建康归来不过区区几天,事情却发生许多。前日行台已经达成决议,将京口拔为陪都,行文改称京府,并以右卫将军刘超为安东将军,接任晋陵太守,假节都督京府,并监大业关东晋陵、丹徒、武进等诸军事。

行台归都的时间也已经确定下来,就在九月朔日,以护军将军庾怿为行军都督,中军将军王舒为后军都督,共同护卫皇太后仪驾归都。

大事接连敲定,影响波及自然广泛,谢家虽然不是时局中一等得势人家,但也无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与谢奕有关的,也是让他眼下颇为颓丧的原因,便是他终究没能如愿过江,不能再与杜赫一同于江北建功。当然这还不是让谢奕最感无奈的地方,他倒也不是一定非要往江北建功,但身在时局中那种无力彷徨才让他颇感困扰。

跟随沈哲子于建康建功,谢奕等一众年轻人也确是大感振奋,回到京口之后颇有一种小觑同侪的气概,也很是受到了一番追捧。然而随着沈哲子还节辞赏归乡,他们这些人便彻底没有了方向。于是过江这原本基于一时热血的决定,便成了他们为数不多能够跳出时局泥沼的选择。

原本那些并肩为战、出生入死的战友,有的愿望得偿,都以裨将之衔跟随杜赫过江。也有一些如会稽孔混等家中颇有门路者,便脱去军职应征归入台城公府。

至于谢奕,他倒也不是没有归处,其实他们这些跟随沈哲子收复建康的人,每一个都收到了不止一份的征辟。但谢奕很清楚这些征辟动机大多不纯,无非是贪图他们各自的事功,希望能够在大赏之前延揽至麾下,以期能获得更多筹码而已。一旦他们的价值被剥夺干净,前途如何实在未卜。

近来谢奕心中不乏悲凉乃至于厌世,明明是他们浴血奋战、舍命搏杀换来的事功,反倒成了旁人分割争抢的肥肉!尤其让他感到不满的,是家人也将他当做了一个筹码。

因为家人坚决的反对,谢奕只能放弃过江。因为伯父的经营,他家在一众侨门中名望已经不浅,但是由于玄名太高,过分务虚,反而显得拙于事功,在时局中几乎没有一桩值得称道的事迹。所以谢奕今次的建功,对他家而言意义也是非凡。

他父亲谢裒虽然担任过大尚书,但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中书执政以来,因为彼此的理念不同,他父亲更是被闲置良久,几乎已经没有势位可言。今次乱事平定后,对各家而言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许多位置可供争取。

在这样一个时刻,谢奕所创建的事功加上他家旧有的名望,如果运作得当,他父亲很有机会能够出掌大郡,他的堂兄也极有可能攫升。这对整个家而言,意义都是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