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顿了一顿,陆晔又说道。
他这么说,倒不是刻意为难,毕竟在程序上而言,只有告祭祖宗,这场乱事才算彻底完结。也只有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论功行赏的时候,如今皇太后因为心中信重喜爱,便对沈哲子诸多殊礼有加,乃至于廷议功赏,其实是有些不合程序的。
毕竟就算不说如今在建康的陶侃、温峤,就连沈哲子的老子都还没有定赏。沈哲子却优先得到封赏,怎么看都有些不妥。
队列中的王彬听到这话后不免暗暗一叹,为自己没能找到这样一个好借口而惋惜。祭祀大事,冠冕堂皇,既能阻挠沈哲子的论功,又不露出刻意的针对,讲到手段,陆晔这老家伙实在是比自己要圆润得多。留出这一部分时间来,便能诸多联络,最终将沈哲子的封赏降格。
就在王彬自以为猜到了陆晔的用意,此老却继续说道:“不过先时皇太后陛下有言,驸马出于门户之内,本为帝家庭内琼枝,廷用可以暂延,家用却属应当。”
皇太后本来已是双眉暗蹙,可是听到陆晔这话,眉梢已是扬起。早先她还对陆晔略有怨念,可是此老今次对答却是深得她心。眼下她虽然还在征询众人意见,但其实关于沈哲子的赏用,早已经拟定诏书。
二等武康开国侯,食邑三千户,皇太后为沈哲子拟定这个封爵,也是存了一点私心。早在刚刚到达京口的时候,她便已经打算将沈哲子封为县公,只是被庾怿劝阻。如今这佳婿大功之身,在皇太后看来,眼下封公正是得宜。
但她也不得不考虑沈哲子的年龄问题,一来少年封公太过显眼,二来以沈哲子显露出来的才学,未来肯定还会再建功勋。
若骤然拔得太高,未来皇帝亲政时可能要封无可封。所以不如压一压,而且武康县侯乃是沈充早年爵位,如今沈哲子再得加封,等于是正式确定了他继任沈家家主的资格。
皇太后也听闻许多大族明争暗斗的龌龊事情,她自然要站在女儿和女婿这边!而且等到未来沈哲子继嗣之后,这个开国侯爵位也不会便宜了别人,顺势就落在自己外孙头上。
爵位还倒罢了,关于沈哲子的职用,其他的皇太后可以不管,唯有一项她心里已经认定下来,那就是琅琊王友,已经明确的写在了诏书上。陆晔所言廷用暂缓,家用得宜,恰好符合了她的心意!
从沈哲子这个角度,依稀可以看到皇太后半边脸庞,当陆晔发言完毕,沈哲子恰好捕捉到皇太后一点笑颜,原本横亘在心中的疑惑,顿时豁然开朗。
他心中略一转念,已经上前一步凝声道:“臣多谢皇太后陛下厚爱,多谢诸公抬举,然有一言鲠于胸中,乞能自陈!”
皇太后闻言后微微一愣,继而便笑语道:“驸马何言要表,直接道来即是。”
沈哲子跪在地上并不起身,只是朗声道:“臣本吴中布衣,蛰伏之际,未有清趣以养精神,未有德行以哺乡土,未有经济以养父母,未有贤名以达公卿,未有事功以报朝廷。先帝不以臣鄙薄,垂望于郊野,简拔于阶前。
重恩厚赏,骨肉以赠。厚爱之切,无过于此!中朝以降,恩重无双!臣夙夜以患,惟君恩浩荡,难偿万一!板荡之际,人主蒙尘,臣弹铗而泣,厉兵待诏。幸得皇太后陛下信用,驱使扫荡,破灭贼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