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听到这话,手指摩挲着腕上护臂,益发觉得这沈家子不简单,不要脸面的睁着眼说瞎话。他只看到沈家部曲强健精猛,被甲者十之五六,军备较之荆州强军都不遑多让,何来的老幼妇弱?
他又使人传话道:“国难蒙尘,心中存义者理应共赴国难,沈郎得遇之厚吴人翘楚,此时返乡,不惧物议?”
“使君国之干城,平叛易如反掌。不能掠阵为使君高歌而贺,委实有憾。大江浪高,非擅涌者不敢轻涉,审时而退,亦不负浅智。”
身后队伍徐徐行过,沈哲子也乐得在这里跟王舒扯皮。一直到后军行过,才下马匆匆施礼,而后快速追上大队。
王舒终究还是没敢动手,哪怕沈家集众归乡割据自守,也不是他眼下的兵力能够阻止的。于他而言,名分不具便束手束脚,许多事情即便有心,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去做。因而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千方百计联络都中的太保,希望能够请到诏书。
一直等到沈家人离去的五天后,王舒才终于得到了太保在都中千方百计传来的消息,然而消息的内容,却让他如遭雷击,良久没有反应过来。继而他才明白,他今次是被那个沈家子戏耍一个彻底,于其眼皮底下将如此重要的人物转运离开!
第0310章 议爵
建康与京口之间,直线距离并不算远,若是不惧大江风浪,水路不足两日可达。而陆路也并没有多远,沈哲子他们自曲阿出发,在离开王舒的视野之后快速变幻阵型,龙溪卒并沈家最精锐的部曲护卫着皇太后并琅琊王,昼夜疾行,在第三天黎明时分,便到达了丹徒。
南渡以来,晋陵郡治几经改变,或丹徒或京口,如今庾怿所治则在本县晋陵县。早在前日,他便得到消息,汇集丹徒的徐茂,以及早在京口的沈克,一同前往迎接皇太后并琅琊王。
相对于大兄惯来的不近人情,庾怿与皇太后关系则要更融洽几分。至于其他几兄弟,因为皇太后出嫁时年纪都还尚小,懂事后便有了尊卑之别,反而亲情不浓。
虽然一路诸多兵卒护卫,安全无虞,但经历过建康城破仓皇出逃,皇太后心绪始终不能平静。一路来紧紧攥着次子琅琊王的手,待见到二兄庾怿,已是泪如滂沱:“我真恐此生再难见阿兄一面!”
相对于庾翼的彷徨,庾怿多了这些年的历练,要更加成熟得多。皇太后如此悲戚,他也不免热泪盈眶,尤其大兄猝然离世,更让他颇感悲伤。但与此同时,他也知如今自己乃是庾家的顶梁柱,大兄抛下这个烂摊子,唯有他能支撑起来,否则真的是国破家亡。
眼下不幸中的大幸便是皇太后被从都中抢救出来,若非如此,对庾家而言更是灭顶之灾。庾怿自知凭他的资历声望远远不能比拟大兄,以他自己要承担起这个重任更是绝难做到。所以,沈哲子救下皇太后并琅琊王,于他家而言,亦是救命之恩!
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庾怿一边小声安慰着皇太后,待到皇太后情绪有所平复,才慨然道:“维周这少年,大难临头仍记得将皇太后并琅琊王营救出都,赤子之心不论,单单这一份山崩不乱的静气,便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当年肃祖深识而厚赏,眼量高明,实在让人叹服。有此佳婿,乃是皇太后之幸啊!”
听到庾怿这么说,皇太后也是深有所感:“人患不能知,非此大厄,妇人哪知佳婿难得。维周这郎君,忠义守礼,可惜生于南人门户,否则中朝都无如此璧人。兴男小女得此令偶,亦是其福,惠及母家……”
讲到这里,她却不免有些神伤,大感自己命薄远远不如自家小女。大兄所闯之祸,败坏先帝基业,让她羞惭良多,久久不能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