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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哲子于道途中下了车,跟队伍最前方的江夏公卫崇等人谈笑几句,至于更远处的,则只能环揖示意,难以面面俱到。

眼见天色渐晚,任球越众而出,笑着对众人说道:“多谢诸位前来迎接我家郎主,今日天色将慕,郎主他舟车劳顿,尚需休养,不便一一相谢。请各位留下名帖,来日自有请柬送入府上。失礼之处,稍后皆会具礼补足。”

前来迎接的这些人,大多从清晨便聚集在此,等待了大半天却只远远看上一眼,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听到任球的话,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太多忿怨。因为他们知道,任球所言具礼补足那真的不是虚言,稍后沈园宴会,他们这些有份迎接者,都会受到更亲切的礼待。

于是堵在道途上的众人便纷纷避到道旁,让开一条通道。公主所乘坐四望车先行通过,沈哲子则在随员们簇拥下徐徐穿行过人群,不断对那些上前奉上名帖的各家子弟微笑颔首,间或驻足下来与某人笑语几句。

大凡受到这种待遇的人,不自觉的便挺起了胸膛。都中时人皆知,沈郎对人的善意那是真的可以兑现受用的。况且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另眼相待,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吐气扬眉的事情。

这时候,尚站在人群后凉亭外的褚季野笑着对杜赫摆摆手,笑语道:“来吧,道晖,我们也去送上自己的名帖吧。”

杜赫这会儿却没有多少北地士族的傲气,反而有了一丝不自信,稍显迟疑道:“季野兄,此地这么多的各家子弟。彼此素无往来,我恐送上名帖也未必能得礼见啊。我自己一人被见疏则不妨,怎忍将门楣先人名讳奉上去遭人礼慢。”

“道晖不必为此担心,但凡具上名帖者,稍后都不会有遗漏。等到沈家请柬送来,还有一件惊喜可见。”

褚季野笑着对杜赫说道,其实他心中自有傲气,并不惯于这样奉上名帖排队等待旁人接见。但沈家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错,礼数周全,能冲淡人心中些许不适。只要送上名帖必有回应,有什么请求多多少少也能有所收获。

时下都中受人敬仰,宾客盈门的高门人家不少,但在这方面,却无人家能做得比沈家还要出色。褚季野想要帮杜赫在都中立足,但凭他自己则不免有些人微言轻,想来想去,求助于沈哲子是当下最稳妥的方法。若杜赫真能得其青眼,即便仕途上一时间不能扶摇直上,但立家是绰绰有余。

听到褚季野这么说,杜赫才有些心情忐忑复杂的行上去,让随员将自己的名帖同褚季野一起呈送上去。

礼谢过众人,沈哲子刚待要上马离开,无意间看到站在人群后方的褚季野,笑着对其扬了扬手。旋即便有沈家仆从受其差遣挤出人群,趋行至褚季野面前施礼道:“我家郎君着仆下转告褚君,久不闻褚君清音,稍后褚君若是有暇,请一定拨冗过府一聚。”

褚季野微笑颔首回应,感受到周遭旁人的目光,心中也是多有所感。其实他与沈哲子彼此并无深交,只是随友人去过沈园几次,如此便被主人记在心里,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一直等到沈家车驾随员完全进了南篱门,这些前来迎接的人才慢慢散去,也有三五人凑在一起转去旁的地方作乐。反正他们这些人平日也无什么事务需要操劳忙碌,于他们而言,广结人脉为以后成家进仕打基础便是最正经的事情。

褚季野也与杜赫登车回城,路上又闲谈一程。等过了朱雀桁,褚季野便吩咐牛车停下来,自己则对杜赫笑道:“中书察察,众人皆不敢有所松懈怠慢任事。我还要归台城待命,就不能久陪道晖了。来日沈家请柬送达,我再陪道晖往沈园一行。”

杜赫听到这话倒也体谅,刚待要起身下车,褚季野却抬手阻止了他,笑语道:“我在台城纵有公事,署中自有车驾取用。道晖你在都中尚要走动联谊,这牛车便留在你处使用吧。”